在上周六的时候,我不经意间翻开了婴儿时的相册,有一张照片深深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眼神直直地盯在这张照片上,照片上妈妈在抱着还不大点的我读书。我情不自禁地问妈妈说:“妈妈,那个时候我才几个月呀?”
妈妈笑着说:“那个时候你大约9个月了,拿着一本书爱不释手,天天紧抱着,看书的时候紧皱眉头,谁要都不给。”
我看完这张照片之后,我感觉我小时候看书的模样真是太好笑了!
小时候妈妈给我买了许多儿童绘本和认物、交通工具、看图数数等方面的小儿书。印象中只要妈妈提问我,我指对了,爸爸妈妈就会鼓励我继续读。
以前都是妈妈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我听,可是到了我上三年级的时候,我写完作业,到了我和妈妈读书的时间,妈妈满分作文网会一直鼓励我大胆出声朗读,如果读到搞笑的地方就会同时笑出来,读到可气之处,就会有妈妈讲解故事,为什么会这样发展。
记得有一次,我和妈妈一起读《小兵张嘎》的故事,当读到嘎子被敌人抓去后,我和妈妈都为嘎子着急紧张得都快哭了,后来嘎子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给敌人点了一把大火,借着浓烟的掩护,嘎子趁机逃跑了。我和妈妈看到这,都破涕为笑了,为嘎子的机智勇敢善良点赞!最后,革命胜利了,大家都称嘎子为小英雄。这时,妈妈就会问我,这本书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呀?我们应该学习嘎子的什么精神呀?
这就是发生在我和妈妈身上读书的故事,妈妈教会的不仅是读书,更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让我们一起加入读书的行列吧,在书海中乘风破浪,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咔嚓……咔嚓……”一缕柔发随着剪刀的轻和缓缓飘落,清风轻拂,竟将发丝吹得飘散开来。一瞬间,银丝纷飞,在夕阳的照耀下,竟带着些血色,而又力不从心,无力地坠落在地。几根落在我那颤抖的手上,却是那么的刺痛。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那阵清风,揭开了己无光泽的乌黑头发下的用心掩饰,那把剪刀,插进了我那颗有愧的儿女的心。我握着剪刀的手颤抖着,只看见刀刃上闪着的那冷酷的寒光。
“剪好了吗?帮妈看看后面的头发齐不齐?”一阵温和亲切的话语声飘入耳中,母亲慈爱地笑着,似乎满怀着期待,她那不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但是,我却看见她那原本光滑柔润的脸因为日夜奔波而被晒得有些黝黑粗糙,原来干滑的额头也刻满了深深的皱纹,像一块碑,一块纪念碑,铭刻着她所受过的委屈与压力,她所经历过的艰辛与劳累。那一秒,时间仿佛冻结了。我静默着,仿佛站在冰天雪地中怀着愧疚读着这块碑上的文字,与她那双带着淡淡的忧愁的眼睛对视。她颤抖着,将自己的手搭在我的脸上,轻抚我那在眉间飘扬的刘海,给了我,世间从未有过的温暖……
我还记得母亲以前给我剪头发的样子。那时候,每过几个月,母亲都会亲自给我剪一次头发。记得那时母亲唤我剪发时,满分作文网我总是极不情愿,不满地嘟着嘴,殊不知她的辛劳与不易!
母亲有一双巧手,总能把手艺活儿做得很好,做饭,缝衣,洗菜,她样样在行,就连这理发也不例外。她每次帮我剪发,总是那么一丝不苟,把我打扮得整洁体面,而又不失自己的独特风采。她用来理发的剪刀也很精致,以至于我小时候总是缠着问它的来历。
那是一把精巧的剪刀。剪刀柄碧玉碧玉的,不仔细看,还真以为它是玉的呢,上面还镶着些细巧的金色雕花,很是好看。母亲对它很是爱惜,常把它放在一个木制小匣里。据说这是母亲出嫁时外婆给的。
后来我上了初中,很少回家,母亲却还是坚持为我剪刘海。她常说:“孩子,现在外边理发很贵,妈妈帮你剪一次,就可以省几十块,一年下来,省的钱就可以给你买书了。”看着她那双颤抖的手为我剪发时,我竟无动于衷,还怪她剪得太短,显傻。现在想来,我的错误简直不可饶恕,我只想狠狠地痛骂自己一顿。
“好了,剪齐了。”良久,我才轻轻地回答母亲,母亲笑了,轻声夸我能干。我却没有笑,只是轻抚着母亲灰白的银丝,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残阳。过去已无法改变,但从现在起,我一定加倍地善待你。我心疼地想着。
那把精致的雕花玉剪,也在阳光下,微微闪着柔美的光。
郭芷伶
栀子花悄悄地开,芬芳缓缓地弥漫。母爱悄悄地来,带看栀子花的芳香。
——题记
慢慢睁开眼感受阳光抚摸肌肤的温暖质感。周围盛开着淡雅的栀子花,花开貌美,花香扑鼻。抚摸着娇柔的花,细腻、冰凉,如同母亲对我的爱,细致却不露声色。
时光回转到我12岁那年,在我放学回家后,总能闻见一股花香。母亲犹爱养花,她总爱在温暖的午后,坐在椅子上,细心给她的花浇水。她养花极多种类,但她却独爱栀子花。她曾告诉我,要做一个如栀子花一般的人,平凡,细致,善良又纯洁。
那年,家中不幸的事有很多,父亲公事繁重,家庭起居和我的学习都在母亲身上。那天,姥爷从楼梯上摔下,造成骨折。母亲这个“职场女性”与“家庭主妇”身上的担子又重一截。她来回奔跑于公司,家中,医院,疲惫不堪。但当我回家后,还是能闻到一股熟悉的栀子花香。
在我同母亲去医院看望姥爷时满分作文网,床头总会有母亲放置的栀子花。同病房的病人时不时向我夸赞母亲为人儿的孝顺。
考试失利的那一次,母亲很忙,但在我回家时,饭菜夹着柜子花的芬香依旧存在。
看着母亲充满老茧的双手,贴满膏药的腿,我又于心不忍,不敢告诉母亲。母亲却先行问了我:“这次成绩如何?”这冰冷冷的几个字,直直地戳中我的心。空气中弥漫着的栀子花香,瞬时凝固了。我不语,她也没有问。吃饭时,她依旧默默地给我夹菜。
晚饭后,她同我坐在阳台上,看着独自芬芳的栀子花,她轻轻地告许我:“一次失败不可怕,但你不能气馁,就像这栀子花一般,虽然几天没浇水,但是还是生机勃勃的。你要像栀子花一样,平凡细致,善良又纯洁。在之后的困难中,切记勿浮躁丧气呀!”
母亲回房休息了,栀子花依旧开着,散发着缕缕清香,香气里似乎夹着母亲淡淡的笑容,却深深地刻画在我的心中,我久久不能忘怀。
母爱有言于溢表的,热烈的爱,似牡丹一般。可是,我母亲对我的爱却像一朵朵淡雅的栀子花一样洁白、平凡,默默地给予我鼓励,虽不多,但却给了我很多安慰。在我心中,母爱如洁净的栀子花。
庄俊聪
一个轻盈的书包倒在树旁,我一把靠在树旁,阳光透射进树叶,只留下几片支离破碎的掠影。这个书包,看似轻盈,但它包含着母亲多少沉重而深厚的爱啊!
根据潮汕的习俗,每次开学母亲总在孩子的书包中放下一个鲜红的“鱼头”——平安符。
那天早晨,天还没亮,母亲就早早地起床,顺便把我叫醒。我睁开朦胧的双眼,看见母亲柔情似水的眼眸和她那慈爱无比的笑容。“快开学了,拜老爷去。”我不情愿地早起床,我知道母亲昨晚准备了很久,不忍心担她的兴。
母亲弯下腰来,像一个赤脚伶仃的圆规,挑起扁担,放在肩头,费力地把扁担举起,两边都装载着很多拜神的东西。母亲走起来摇摇晃晃,如同一个喝醉的人走在路上。我快速地走着,心中只想着快点到,然后再回家补觉,丝毫没顾及母亲。母亲为了跟上我的步伐,不由地
加快速度,只见她两脚一步接一步。每一步都是如此稳。但是,扁担在她肩上摇摇晃晃,她不得不用两只手托住肩担。
走到拜神的地方,母亲的额头和鼻尖已冒出了些许汗珠,两手因扁担的压力,变得白皙,毫无血色。我心疼地望着母亲,母亲轻轻把汗一甩,温柔地对我:“来,把东西放上去。”
我们一件又一件地把东西陈列上去,放完时,殊不知已放了一大桌子。母亲在路上竟如此艰难,而我却如没事人一般。我顿时心感愧疚,仿佛有万根钢针扎入我的心中。
等到母亲祈祷完,还要去烧红纸,母亲把纸钱一张又一张放入火桶。火桶中弥漫出的烟,如魔鬼一般进入母亲的体内,使母来接连不断地咳嗽几声。我就在一旁看着,不忍心,不由自主地跑过去,把母来手中的红色纸钱抢过来,当时母亲的手已经被“吻”成了红色。我走到火桶旁,慢慢把纸钱放进去,纸钱瞬间被然烧了,也燃烧了我那冷酷的心。刹那,几滴眼泪在我的眼里徘徊,殊不知是烟刺激了眼睛,还是心疼母亲而流泪。母亲也只在一旁慈爱地看着我。
走在颠簸的路上,母亲挑着扁担,一步又一步地走在路上。我放慢了步伐,悄悄地在后面帮母亲微微提起,那扁担上的篮子仿佛有千斤重,压在我那滴血的心上。回到家中,母亲把放在鱼嘴的红纸取下,放在我的书包中,嘴角微微一笑,仿佛那一定可以保佑我平安……
妈,其实你不必那么辛苦,为了这一张可有可无的纸。但我知道那纸是用她的爱凝结而成的,为我撑起一片蓝天。
(一)
母亲来了。
门铃响的时候她在厨房切菜,蒸腾的雾气让她觉得头发丝都变得黏腻沉重起来。听到门铃声时她以为是丈夫回来了,忙放下刀擦干净手去开门,结果就看见了门口一脸拘谨的母亲。
母亲一只手拎着一只鸡,另外一只手提着一大包衣服。风尘仆仆,脸颊的皱纹里似乎都夹杂着灰。开门后看见是她,母亲脸上拘谨的表情才变为一个憨厚的笑。她有点惊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侧身让母亲进屋,从一旁的储物篮里找出一个鞋套。母亲半是迷惑半是好奇地看着薄薄的蓝色塑料片,脸上依然挂着憨厚的笑,却悄悄地攥紧了麻布口袋的绳索,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为自己的疏忽而不好意思。她在鞋柜里翻找了半天,却发现没有适合母亲鞋码的拖鞋。无奈之中她只好找出一双女儿的拖鞋,拿出来递给母亲。
母亲放下鸡和衣服,脱下胶鞋在门口的鞋垫上擦擦泥巴,然后笨手笨脚地摆进鞋柜。鞋柜里放着她的高跟鞋和女儿的运动鞋,就那么突兀地出现了一抹粗糙的绿色,实在是格格不入。她看了一眼,几次张口,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把鸡放到阳台上,衣服放到沙发上。女儿听见动静从书房走出来,看见母亲倒是乖巧地喊了一声“外婆”,然后转身就开始朝她吼起来:“妈,你又把我的手机充电器放哪啦?我不是说了不准乱翻我东西吗!”
她朝母亲歉意地笑笑,母亲连忙摆手示意没事,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规规矩矩地在沙发上坐好。她开始在女儿的吆喝声中四处忙,在屋子里找了半天,才在女儿的床头柜里发现手机充电器。女儿拿着充电器去充电,又变成了往常那个乖巧可爱的样子。她看着歪斜着靠在床上玩手机的女儿,忽然想到了那些在烟榻上无所事事的瘾君子,毒瘾犯了就暴跳如雷,唯有在鸦片的烟雾中才能安静柔顺片刻。
她从房间里走出去,悄悄地把门带上。路过客厅时她看了一眼,发现母亲正拿着一张花花绿绿的广告单看得津津有味。看见她出来,母亲像做贼被抓一样迅速把广告单放回茶几上,悄悄抬眼,触及到她的视线后又立马心虚地移开。
她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站了一会,她转身拿纸杯倒了一杯水放在母亲面前,顺手用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戏曲频道:“妈,看会电视,等会就吃饭了。”
老家有个野戏班子,是由几个退休的票友组成的,逢年过节就唱上几出。母亲不识字,但喜欢听戏,听到入迷处摇头晃脑的,就像个真正的戏痴一样。
吃完饭后她在厨房洗碗,母亲在客厅看电视。女儿偷偷来到她身边,压低嗓音气愤地质问:“妈你怎么又乱动我的东西啊?”
她有些莫名其妙。女儿继续说道:“我的拖鞋!你怎么能给外婆穿呢?”
她觉得女儿这趟火发得不可理喻:“穿一下又怎么了?”
女儿忽然变得扭捏起来,支支吾吾了一会才说道:“那……多脏啊。”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女儿又补充说道:“不是,这么私人的东西……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给人用啊……”理由找得牵强,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干脆狼狈地溜出厨房。
半夜她听见客厅有动静,以为是丈夫回来了。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来到客厅,发现母亲光着脚站在那,喝着那杯早已凉透的开水。
母亲看见她,有些尴尬,近似谄媚地笑了笑:“渴了……吵到你了?”
她摇摇头,似是在回答母亲,又似是想把眼睛里的水汽摇掉:“没有,妈,您也早点睡吧。”
(二)
傍晚她回到家,正巧碰上丈夫带着女儿出门。
她站在玄关处换鞋,听着女儿在丈夫耳边叽叽喳喳地抱怨着:“外婆炒菜比妈妈还难吃……”
那晚的事给了她一个教训,她瞪了女儿一眼,食指放在唇上比了一下:“外婆还在呢。”
女儿不情不愿地住了嘴,跟在丈夫后面出了门。
母亲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看得入迷。她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母亲应该没有听见女儿的话。
晚饭是吃中午的剩菜。一盘尖椒大肠,一盘炝炒青菜。一看就知道是母亲做的,丈夫和女儿的口味都很清淡。
她就着饭尝了一口,被辣得“嘶嘶”地吸冷气。母亲手忙脚乱地给她倒水,她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上一次母亲来时的事。
那时女儿三岁,她和丈夫忙着上班。母亲自告奋勇来帮她带孩子,大包小包地提着来,面色红润,步伐稳健。当晚的晚饭是母亲做的,每一道菜里都放了辣椒。农村多重体力活,所以习惯吃辣的提神。她是农村出来的,吃着没什么,可丈夫自小养尊处优,当晚就犯了胃病。
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委婉地告诉母亲以后不用再做饭了。母亲爽快地答应了。结果第二天回来,她却发现母亲和丈夫分坐在沙发两端。母亲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丈夫面色不善。
她问丈夫怎么回事。丈夫语气犯冲:“你妈把掉在地上的饼干捡起来给玲玲吃……”
丈夫的话还没说完,母亲就涨红着脸反驳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再说那饼干多贵啊……”
丈夫抿紧了嘴唇不再说话,母亲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数落着两人不知节俭。她好言好语地把丈夫劝进卧室里,背上门就开始数落母亲,母亲撇撇嘴,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改正这个习惯。
她以为丈夫和母亲的矛盾就此打住,没想到一周后的一个晚上,丈夫躺在床上对她说:“咱们……让妈回去吧。”
她愣了一下:“为什么?”
“她……年纪大了。”
她笑了,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事的,我妈她身子硬朗。”
丈夫不再说话。她闭上眼,迷迷糊糊沉入梦乡之际,听到丈夫在她耳边说道:“还是……让她回去吧。”
她莫名地来了股火气:“为什么?”
“你妈是农村来的……我和她的生活习惯不太一样。”
再委婉的话语,她也听懂了丈夫的意思。丈夫却仍不自知,犹自在耳边念叨着素日和母亲的不和,鸡皮蒜毛的小事,却像一块块大石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她请假没有去上班,坐在客厅和母亲聊天。聊到一半她状似无意地开口:“妈,您回去吧。”
母亲愣了:“为什么?”
她思索了一下,选了一个还算可信的理由:“爸爸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来时拜托了村头的老李,不会有事满分作文网的……”
“妈,”她似是用尽全身力气去打断母亲,“您回去吧。”
母亲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我走了,玲玲怎么办?”
“我和阿伟会照顾她的,”她的手慢慢握紧,声音越来越低,“妈,回去吧。”
母亲沉默了。她垂首看地板,却看见母亲的脚——黝黑粗糙,脚如其人,注定要和黄土地打一辈子的交道。
母亲没有再拒绝,当天下午就收拾干净东西坐火车走了。屋子里丝毫看不出母亲的痕迹,就像她从未来过一样。
她放下水杯,舌尖的灼痛慢慢消去。她粗粗想了下,排除在电话里交流的时间,她已经有十四年,没有面对面地见过母亲了。
当晚她睡在母亲的房间里。母亲抱着她的脚放进怀里替她细细地暖着,她没有拒绝。她体虚,容易手脚冰冷,母亲一直自责,认为这是她怀孕时依然操劳农事的报应。
娘俩并排躺在床上说着私房话。母亲神采奕奕地说着今天看的戏,谁谁谁唱得好,谁谁谁腰太硬了,说到兴致处双眼笑得眯成一条缝。她躺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只觉得这样的生活真是恍如隔世。
她侧过头看着母亲,忽然脑袋发热地说:“妈,我明天带你去看戏吧。”
“那怎么行,”母亲忙摆手拒绝,“票钱多贵啊,你拿这钱去给玲玲买点鸡蛋,她读书费脑壳。”
她握住母亲的手:“妈,去看吧。不贵的。”
母亲转过头看着她,最后败于她眼里的执拗,点了点头。
(三)
第二天她请了假,带母亲出去玩。
她买了一份旅游地图,带着母亲到处游览。母亲看不懂那些名胜古迹,也听不懂她的解说,但母亲喜欢照相,每到一个景点就缠着她拍照。她很配合,看着镜头里笑得眯起眼露出牙齿的母亲莫名心酸。
中午她带着母亲去吃大排档,点的都是些辣菜。她穿着昂贵的衣服,化着精致的妆,握着廉价的塑料杯子,在一堆脏话和汗臭中显得格格不入。母亲倒是吃得很开心,吧唧嘴,说话声音再大也没人管她。她的心也因此变得柔软,心里的膈应消失殆尽。
吃完饭后她带母亲去剧院。买的最贵的票,两张加起来两千多。她怕母亲看见,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偷偷把小票丢进厕所里冲走了。
戏院演的是《牡丹亭》,请的是本城的昆曲名伶。一扭一扭的水蛇腰,画着花花绿绿的脸,满头的珠翠。她对昆曲一知半解,没什么兴趣,就拿起一边的词本翻看。台上的人还在咿咿呀呀地唱,刚好唱到她看见的那一句。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她转头看向母亲。母亲磕着瓜子,双脚盘在椅子上,看得津津有味,瓜子壳掉在裤子上都没意识到。
她的视线缓缓往上移,最终落在母亲的满头白发上。她在心里暗叹黄土地的神奇,晒黑了母亲的皮肤,却花白了她的发。
母亲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连忙把腿放下,忐忑不安地问她:“怎么了?”
她笑着摇摇头,伸手替母亲拍掉衣服上的瓜子壳:“没什么。”
戏里唱的还真不假,真是似水流年。
看完戏后母亲突然提出要走。
她苦苦挽留,但母亲竟在这个时候铁石心肠,任她如何哀求都不答应。无奈之下,她只好带母亲回家收拾衣物。
她一边帮母亲收拾着包裹,一边挽留。母亲仔仔细细地检查着物品,回道:“我出来好几天,地里的庄稼都没顾上。”
她这才想起这正是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要出人抗旱。但她依然私心地说道:“家里不是有爸爸么?”
母亲头也不抬地回答:“你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这句话与记忆中多年前的一句话重合,把她说得哑口无言。她几次张口,却发现千言万语都弥补不了她曾经犯下的错。
她开车送母亲去火车站。她让母亲去候车室等她,然后去柜台前买了一张最后一班出发的车票。母亲不知道她的计谋,单纯地以为这几天人多,所以一票难求,甚至还在暗自庆幸还能买到当天的票。
她陪着母亲去候车室坐下,两人相对却无言。最后还是母亲最先打破沉默。母亲伸手,利索地在她头上翻找,紧接着她感觉头皮一疼。她还没反应过来,母亲已经摊开手掌放到她的面前。
黑黝黝的掌心中是一缕不易察觉的白发。
她想伸手去拿,但母亲却收回了手,掏出一张洗得发白的手绢,打开,把头发仔细地包起来。
“闺女,你也开始老了。”
母亲突然的一句话,却让她心里发酸。她张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妈。”
“诶。”母亲笑眯眯地应了一声,然后又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纸包递给她。那纸包边角都已经起了毛,显然是被母亲拿在手里摩挲过太多次。她珍而重之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生怕一个用力,纸包就破散了。打开后她吃了一惊,里面装的都是钱,最大面额二十,最小一角,零零碎碎的,被人整齐地码好,包在了纸包里。
她脸色发白,连忙把纸包递给母亲:“妈你这是干嘛……”
母亲却不接,只是看着地上的行李自说自话:“今年收成不好,你爹又一直病着,我只攒了这么些……”
“妈,这钱我不能收!”
母亲把伸在面前的手推回去:“我做饭你们吃不惯,玲玲这几天肯定没吃饱,你拿这钱去给她买点零食……”
她僵住,原来母亲知道。
“还有那双拖鞋,女儿家爱美,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你小时候也这样,你拿这钱再去买双新拖鞋……”
她的眼睛逐渐朦胧,拿着纸包的手颤抖着越抓越紧,似乎是要把纸包抓碎。
广播里在通知开始检票。母亲扛起那个大大的行李包,显得身形越发瘦小。她伸手去帮忙,却被母亲拦住:“你回去吧。以后我就不来了,你一个人好好过。”
母亲说完,迈着沉重费力的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只好站在原地,目送着母亲越走越远。母亲的身形佝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她现在才发现,每一次母亲来看她,似乎都没有直起过腰走路。
火车的嘶鸣陡然响了起来,那声悠长的,一串悲鸣和号哭透过透过玻璃窗进胸膛直击心脏。她悲哀地发现,火车开走的那一瞬间,她的过去也开走了。
那一刹,悲也好,喜也好,都不重要了。
将来等待她的,会是一场新的人生,只是那样的人生里,却再也没有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