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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五四时期女性解放
五四运动是中国历史上重要的转折点,随着西方自由、平等思想的传播和人们思想的不断解放,女性解放思潮在五四时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社会上接受先进思想洗礼的知识分子为女权发声,主张男女平等、解放女性,其他的女性群体也随着思想的不断觉醒纷纷开始为自己发声,谋取女性应该享有的平等、独立的政治、经济等方面的权利,这极大的推动了女性解放思潮在五四时期的蓬勃发展。
一、五四时期女性解放思潮深入发展的背景条件
五四运动不仅拉开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序幕,也掀起了女性解放思想在中国传播的高潮。在马克思主义妇女观、世界女权运动、新文化运动思想启蒙和中国民族经济发展的推动下,女性的自我意识不断觉醒,使中国女性解放思潮在女性谋取自身权利的基础上不断深入发展。
1.马克思主义妇女观在中国的传播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水深火热中的中国人送来了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不仅给中国革命、中国的命运前途带来了新的生机,马克思主义的妇女观也给处在压迫中的女性带来了希望,让她们看到了女性地位与男性平等,女性拥有独立、自主权利的可能。“在一切蒙昧人中,在一切处于野蛮时代低级阶段、中级阶段、部分地也处于高级阶段的野蛮人中,妇女不仅居于自由的地位,而且居于受到高度尊敬的地位。”[1]在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影响下,_在《新青年》《每周评论》等杂志上积极发表有关女性解放的文章,在女性解放思想的不断传播影响下,_、李达等人也纷纷在《新青年》《妇女评论》等杂志上发表文章,介绍女革命家和苏俄等国家的妇女解放运动及她们所取得的胜利,这有力促进了马克思主义妇女观在中国社会的传播,也激励中国女性起来谋取自身的合法权益。此外,一些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开始自觉地用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指导中国社会的女性解放运动,引导着女性解放思潮在中国的不断深入发展。
2.西方社会女权运动的推动作用
在20世纪20年代,西方社会的女权运动达到了一个高潮。西方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女性在资本主义经济高度发展的条件下和“天赋人权”思想的影响下,要求谋取在政治上和男性一样平等的参_利,经过不断地努力抗争,西方女性最终获得了政治上的选举权,摆脱了政治上被奴役的境地,逐步获得了自身的解放。而相比于西方社会的女性,中国的妇女依然处在封建伦理纲常的束缚和压迫之中。她们政治上没有任何话语权,经上依附于男性和家庭,没有自由和平等可言。在此情景之下,受西方人权思想和女权运动影响的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站出来深刻地抨击中国传统封建礼教对女性的压迫和束缚,提倡女性的解放,为广大深受压迫的妇女发声,这也促进了女性解放思潮思想在五四时期的深入发展。
3.民族经济的发展为女性解放奠定基础
五四时期,中国的民族资本主义经济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这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以农耕文明为基础的传统的“男尊女卑”的思想观念。民族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不仅瓦解了封建的自然经济,而且随着生产技术的不断进步,社会上还产生了需要女性的职业。此外,许多小生产受到大工业的冲击濒临破产,加之迫于生活的需要,男性不得不允许女性参与到社会生产之中,这也使得女性在经济上获得了与男性平等的独立地位。随着民族经济的不断发展,女工的队伍也不断壮大和发展,这为女性解放思潮在中国的深入发展奠定了广泛的组织基础。中国女性的地位在经济领域获得独立也是女性解放思潮在五四时期深入发展的一个根本原因。
4.新文化运动的思想启蒙作用和女性的自我觉醒
在戊戌变法和辛亥革命中,虽然一部分先进之士注意到了女权的问题,但是这个时期的女权和女性解放还是被看作含有政治目的,没有真正意识到要从人的个性等方面使女性获得真正的解放,并拥有与男性一样平等的权力。在新文化运动中,以_为代表的知识分子,高举民主与科学的旗帜,批判封建礼教、封建纲常,提出“打到孔家店”,给中国妇女带来了新的曙光。五四运动时期,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进一步发展,女性知识分子不断地与封建伦理纲常进行反抗斗争,处在压迫之中的女性开始觉醒,为了获得与男性同等的政治权利、经济上的独立、受教育权、个性解放不断地抗争。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极大地促进了五四时期女性解放思潮在中国大地的深入发展。
二、女性解放思潮深入发展的主要内容
五四时期是继戊戌变法、辛亥革命后女权主义在中国发展的一个高峰,也是在女性解放思潮影响下的女性解放运动发展的一个高潮,引发了社会上对女性经济独立、政治参与、个性解放、社交平等、婚恋自由等一系列的内容展开了深刻的讨论。
1.政治参与
自古以来,无论是在西方社会还是东方社会,男性在政治领域中始终占據着主宰地位,女性在政治领域中毫无权利可言。随着西方女权思想的不断传播,中国社会中的女性开始在男性主宰的政治领域谋取平等的权利。在_领导的民主革命时期,不少女性在“天赋人权”“男女平等”的思想下举行参政运动,并且成立了“女子参政同盟会”等女性参政团体,但是由于自身组织涣散,思想解放程度不高等问题,最终失败。五四运动时期,一些具有先进思想的女性知识分子主张真正的民主政治应该包括男性和女性,男女拥有同样的参政机会。社会上不少先进之士也纷纷为女性发声,“男子是人,女子也是人;男子有参_,女子独能没有吗?合男女乃能成社会,而社会上的权利,只有一部的人能享有,岂能为平等?故妇女不参政,不能完全权利,则社会永无平等之可言,且陷于半身不遂,而不能使文明蒸蒸日上”。随着五四运动的推进,女性解放思潮不断深入发展,经过在政治领域的不断斗争、努力,中国女性获得了政治上的参与权。
2.经济的独立
女权的发展、女性的解放,要从女性的经济独立开始。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前,“夫为妻纲”的思想象一把沉重的枷锁将女性束缚在家庭之中,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女性只能靠家庭中的男性养活,没有独立的人格尊严。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兴起,知识分子逐步意识到,要想实现女权、女性的解放,必须使女性获得经济上独立自主的能力,只有实现女性经济上的独立,才能为实现其他方面的独立打下基础。因此,知识分子以《新青年》为中心进行了深刻的探讨,_在《妇女问题与社会主义》中明确提出了只有社会主义才能实现妇女经济独立、才能实现妇女彻底解放。在五四知识分子的大力宣传下,许多女性被唤醒,意识到了实现经济上独立的重要性。在1921年《改造宣言及章程》中,提出了社会上的职业都要允许女性加入的声明,那些被女权思潮唤醒的女性也在《妇女声》上发出了“取得自由、社会的生存权和劳动权”的内心深处最迫切的呐喊声,来争取实现自己经济上的独立。
3.教育平等
在中国的封建社会中,始终倡导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三从四德”等思想,女性受教育的历史一直处于长期空白的状态。梁启超曾提出兴办女学的主张,使广大女性能够成为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女性教育的发展,但“贤妻良母观”存在着局限性。五四时期,知识分子对封建礼教进行了深刻的批判,提倡实现男女平等的受教育的权利,胡适、_、徐彦之、邓春兰等先进知识分子大力提倡兴女学,实行男女同校,让女性拥有平等的受教育权。此外,当时的进步之士认为,“先教育,先预备,然后解放” ,即深受封建思想束缚的中国女性群体只有接受教育,才能摆脱长久以来封建礼教施加在女性身上的奴性色彩,为追求自己人格上的平等和谋取与男性平等的权利扫清障碍。在男女同校的主张下,许多大学纷纷向女性打开大门,使女性接受高等教育。据统计,截止到1922年,全国大学共34880人,其中女性为881人,虽然女学生的人数不多,但这是挑战传统、实现女性拥有平等受教育权上迈出的一大步。
4.社交公平
中国的女性在五四时期以前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形象,并且男女之间的社会交往一直遵守着封建社会延续而来的“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有别”等原则,女性几乎没有任何社交活动可言,女性的活动一直是局限于家庭或者说是在男性背后的,她们没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五四新文化运动后,女权思潮等先进思想在中国传播,先进的知识分子向社会呼吁“社交公开”。1919年4月15日,杨潮生率先在《新青年》发表署名文章——《男女社交公开》,在他的文章中提出了“破除男女界域,增进男女人格”的主张。其他五四先进知识分子也认为男女应有平等的社会交往权,并提出了“男女社交是與女之平等人格的表示,反对出女社交,就是反对男女平等” 。社交公平是女子走向社会的第一步,也是女性获得其他平等权利的第一步。在这种男女平等、自由地进行社会交往的思想影响下,五四时期的中国社会掀起了一股男女进行正常社会交往的热潮。
5.婚姻家庭的变革
五四时期,在女权思潮和多元文化交融的形势下,变革婚姻家庭制度被视为是女性获得解放的一个重要的环节,婚姻家庭中女性的问题也成为社会中备受关注的问题。
首先,先进的知识分子批判了旧的贞操制度。自封建社会以来,传统的贞操制度一直是束缚女性的一枷锁,无数女性也为它失去了无辜的生命。周作人等民主主义者在《新青年》等杂志上翻译发表《贞操论》,胡适发表《贞操问题》等文章,掀起了对封建传统贞操论的批判热潮。
其次,五四先驱们大力提倡婚姻自由,反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传统的婚姻包办制度,男女皆有恋爱的自由,有权选择自己幸福,只有恋爱自由,才能“破坏旧社会一切伪道德,恶习惯” ,婚姻自由既包括结婚的自由,也包括再婚的自由和改嫁的自由。
再次,批判了封建的宗法家庭制度。以封建家长制为核心的传统家庭制度是束缚、压抑人性的,是女性的牢笼,在传统的家庭制度下,女性没有出入的自由、交友的自由、婚姻的自由,完全沦落为男性的附属品。新的知识分子纷纷著书立说揭露女性被奴役蹂躏的情形,号召女性站起来打破家庭的束缚,寻求自身的解放。
此外,_在《男系制与遗产制》中还讨论了继承权的问题,其主张应打破传统的“传男不传女”的思想,女性拥有和男性相同的继承权。
三、五四时期女性解放思潮发展的特点
五四时期中国社会虽然依旧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但是五四运动的发生标志着中国进入到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新阶段,在这个时期传播的女性解放思潮也呈现出许多新的特点。
1.从资产阶级的女权、民主思想转向学习马克思主义,带有初步的社会主义性质
在五四之前的中国女性解放思潮的发展主要受西方资产阶级女权主义、自由、平等思想和先进的“天赋人权”民主思想的影响。提出解放女性,把女性从传统的封建伦理道德和礼教的束缚和压迫下解放出来。俄国十月革命的成功,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先进的知识分子开始重新审视资产阶级的思想,由于其思想存在着不足,中国的知识分子转向不断学习和宣传马克思主义理论,并不断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妇女观来指导中国妇女的解放运动。_在《女子问题与社会主义》中指出:“讨论女子问题,首要与社会主义有所联络,否则离开社会主义,女子问题断然是不会解决的。”[6]他陆续发表了《我们为什么要提倡劳动与妇女运动》《我的妇女解放观》等文章,从不同的角度关注了女性解放问题,这都是在马克思主义妇女观的影响下完成的。由此可见,中国的女性解放运动已经逐渐摆脱了资产阶级思想的影响,转而受到马克思主义妇女观的指导,因此在五四制时期的女性解放运动也逐步具备了社会主义的色彩。
2.思想宣传与具体实践相结合
在五四时期,接受先进思想的青年高举民主和科学的大旗,以《新青年》为阵地对封建礼教进行了猛烈的批判,对妇女解放的问题高度关注。_在《新青年》发表《妇女觀》《欧洲七女杰》等文章对女性解放的问题进行宣传,引起社会对女性问题的关注,在《新青年》的带动下,各种宣传女性解放的特刊、报刊等纷纷涌现,“五四时期,妇女报刊大量创刊,据不完全统计,从1915~1920年就有近30种”[7]。宣传资产阶级的民主思想和马克思主义妇女观,对中国女性的生活现状进行了关注并探索女性解放的途径。在这个时期,除了对女性解放思潮的认识和宣传达到了一个高潮,对女性解放的实践运动也达到了一个顶峰。首先,五四运动的爆发,给广大的女学生群体提供了一个展现新女性形象的广阔政治舞台,她们和男性一起走向爱国运动的最前沿,进行游行抗议等,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女性的解放和获得独立人格的渴求。在爱国运动的刺激下,天津的女性要求解放的呼声最为强烈,1919年,以_、张若茗为代表的第一个男女同社的爱国团体正式成立。实现了男女在社会交往上的平等,促进了女性解放运动的深入发展。在此影响下,北京等地纷纷成立了一大批女性社团和学生联合会,并创办关注女性问题的报刊——《妇女日报》,呼吁中国受压迫的女性思考自身的解放问题,许多新知识女性也纷纷发文,争取经济上的独立、政治权利等。五四时期的女性解放思潮在理论上得到了深入的发展,纷纷觉醒的女性积极地投入到爱国运动和谋取女性解放的运动中,使女性解放思潮和女性解放运动在五四时期都达到了一个高峰。
3.女性解放思潮的发展出现多元的思想格局
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不断发展,一方面,人们的思想不断得到启蒙解放,对封建礼教、旧道德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另一方面,社会阶级不断分化,无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不同阶级对于女性解放的问题有着不同的观点。在此情形下,五四时期女性解放思潮出现了百家争鸣、多元共存的局面。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生,极大地促进了西方社会思潮在中国的传播,在这一时期,就女性解放而言,存在着众多的思想流派,有“女子解放心理派”“女子职业派”“女子参政派”“限制生育派”等资产阶级思想流派,还有“工读互助式”小资产阶级空想社会主义流派,以及逐步在发展壮大的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的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流派。关于女性解放的道路归纳起来主要分为以下三种:第一是资产阶级女权主义道路,希望通过斗争来获得参与政治的权利,获得教育的权利,实现男女的平等。第二是空想社会主义的女性解放道路,十月革命的胜利震动了中国的知识分子,使他们转而接受社會主义,由于还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社会主义,所以工读主义、互助论、新村主义等空想社会主义对青年知识分子的行为产生了深刻的影响。第三是无产阶级的马克思主义妇女观,在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指导下,先进的知识分子试图用马克思主义妇女观来探讨中国女性的解放之路。这些流派在有关妇女解放的问题的讨论上达到了一个空前活跃的状态,出现了百家争鸣的的局面,各流派就女性解放问题纷纷提出自己的观点,在思想界掀起女性解放的高潮,促进这一时期女性解放思潮的的深入发展。
4.女性解放思潮具有社会基础上的广泛性和思想理论上的深刻性
在早期的女性解放思潮的传播,首先是在先进的知识女青年中传播的。中国在巴黎和会外交上的失败首先影响的是学生群体,在新文化运动启蒙思想的影响下,高校中的女学生由于对国家民族命运的关心和担忧,开始冲破封建礼教的束缚,加入到五四爱国运动之中。北京女学生的爱国行动极大地鼓舞和推动了各地女性的解放和爱国活动的开展,天津、上海成为女性参加爱国活动最积极的地区。由于北洋政府对爱国运动的镇压,工人阶级加入爱国运动中。加之受过西方教育的上层知识女性对女性解放思潮、爱国思想、兴教育等思想的宣传,工、商、学界的女性都参加到运动当中,就连歌女、_也参加到爱国运动中,在五四运动不断地发展过程,一开始的女性知识分子发展到广大的劳动女性,社会上处于各阶层的女性逐步意识到自身解放的重要性,女性解放思潮的发展获得了广泛的社会基础。女性解放也从开始的要求摆脱封建束缚获得自由,转向寻求以人格独立意识为核心的个性解放观念。“破坏君权,求政治之解放也;否认教权,求宗教之解放也;均产说兴,求经济之解放也;女子参政运动,求男权之解放也。”
_将女性解放与政治、经济和宗教的解放相提并论,将女性解放问题当作社会改造的根本问题,这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随着马克思主义学说的不断传播,转向从社会制度层面探讨女性解放,并将女性的解放重心转移到劳动妇女的解放上来,提出第三阶级和第四阶级妇女解放理论,提出了“联合妇女”的思想,寻找到了女性解放的正确道路。马克思主义妇女观的传播,使女性解放思潮在五四时期的发展进入到一个更高的境界和层次。
中国的女性群体几千年来一直受到封建的礼教和传统伦理纲常的束缚,戊戌运动和辛亥革命时期,受西方女权、民主、自由思想的影响掀起了女性的解放序幕。五四时期,女性解放的思潮发展到了一个顶峰,有关女性解放的运动也在这一时期达到了一个高潮,唤醒了沉睡中的中国女性,使她们走出家门、走向社会,谋取属于自己的平等的权利,开创了女性解放的新纪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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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摘要]纵观20世纪中国近代史研究,主要是在“革命”与“近代化”两种话语模式中展开。各个时期中国近代史研究的学术语境和精神气候规定其研究方式。左右其话语权。本文试图通过对20世纪中国近代史话语的变迁过程的回顾和述论来解读中国近代史研究的治功能和社会功能。
中国近代史话语在20世纪30年代形成了以陈恭禄的《中国近代史》、蒋廷黻的《中国近代史》为代表的“近代化”话语和李鼎声的《中国近代史》为代表的“革命”话语,前者以中西关系为中心,以近代化为主线来构建中国近代史话语,后者以帝国主义侵略为主线构建中国近代史话语。两种话语随着20世纪中国社会的发展而演进,其角色地位在一定时期互相变换。1949年以前,近代化话语是正统、是中心,居主导地位。1949年以后,革命话语从边缘走向中心,成为正统,近代化话语则被边缘化,其角色正好互换。然而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涌现出了大量从近代化视角来审视中国近代史的论著,近代化话语日益受到学者的青睐,近代化话语有趋向主导地位的态势,保守地说至少可以和革命话语平分秋色。
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开始沦为半殖民地和半封建社会,外交问题影响中国的内政非常深刻和直接,许多内政做法都是以外交举措为转移。帝国主义在中国扮演着控制内政的重要角色,因此20世纪初对中国近代史的研究多是从外交史起步。刘彦著的《中国近时外交史》1910年完稿,重点探讨中西关系。蒋廷黻1923年从美国回国后首先着手近代外交史的研究。这一时期近代史和外交史合二为一,外交史的研究是广义的外交史研究,即“所有中国对外力挑战的反应之种种内政的举措与变革的研究,所有中国不同阶段内的自强的努力,如不同的维新运动与革命运动的发动与发展,均列入范围之内。因为这些内政举措与变革的原始推动因素,虽然是错综复杂的,但无不可以从中发现一条‘外力’影响与操纵的线索——这是中国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与拥有完整主权与强大政权的近代大国,很不相同的一点。”20世纪初的中国近代史研究主要是从外交方面来探讨中国近代的进程,这是时势使然,既是历史发展的真实情状,也是国人开眼看世界的思想成果。
同时20世纪初,革命成为中国社会发展的主题,革命史研究在这一时期也受到应有的重视。在辛亥革命期间,为了更多的为现实服务,为政治需要提供理论武器和宣传工具直接导向了革命史的研究。辛亥革命以后,研究辛亥革命及孙中山成为研究革命史的新热点。1921年商务印书馆出版郭孝成的《中国革命纪事本末》,“条理清楚,叙事比较确切扼要,为人们所熟悉和经常引用。”用唯物史观研究革命史以华岗1931年出版的《1925 1927年中国大革命史》为代表,初步确立了马克思主义中国革命史的研究体系。
总的来说20世纪30年代以前的中国近代史研究,大都从现实政治需要出发,把政治和历史熔为一炉,以历史论证现实,为现实的政治斗争服务。虽然这一时期的研究水平不高,但对中国近代史的研究具有开拓和奠基的作用,为20世纪30年代中国近代史话语的确立奠定了初步基础。
1931年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后,中国面临沦为殖民地的危险,适应民族抗战到来的形势,中国近代史研究开始成为中国学术界的热点。感应现实和社会的需要,在30年代以前研究的基础上,中国近代史作为学科体系的研究开始兴起。两种话语也在这一时期得以确立。罗家伦1931在《武汉大学社会科学集刊》第二卷第一期发表了《研究中国近代史的意义和方法》,“罗家伦的这篇文章,可以说是提倡科学的中国近代史研究的标志,也是中国近代史研究纳入主流史学范畴的呼吁,作者对鸦片战争以来的中国近代史的历史意义和方法的论述,奠定了此后中国近代史研究的体系”。此时中国近代史的研究在罗的呼吁下和现实政治的推动下,产生了两种研究思路:一种以蒋廷黻、陈恭禄为代表运用西方研究方法研究中国近代史,确立了中国近代史的“近代化”话语;一种是以李鼎声为代表,以马克思唯物史观为指导研究中国近代史,确立了中国近代史的“革命”话语
对于20世纪30年代几乎同时出现的李鼎声的《中国近代史》、陈恭禄的《中国近代史》为代表形成的中国近代史话语,欧阳军喜在《20世纪30年代两种中国近代史话语之比较》一文从四个方面做了深入的阐述:关于中国近代社会的性质与历史主题;关于中国近代事与人物的不同解说;对“中国问题”的思考与中国近代历史经验的总结;两种话语的思想渊源。欧阳先生的结论是“历史是多么深入地介入到现实政治之中,或者被社会政治介入。如果我们离开30年代初中国特定的社会政治环境,离开当时国、共两党关于中国道路的争论,离开当时的国际社会关于中国问题的讨论,我们就无法理解这两种中国近代史,无法理解为什么同一段历史却有如此不同的两种认识。”笔者认为作者在文中的分析是相当深入的,其结论也非常平允。遗憾的是作者对当时服务主流意识形态中国近代史的力作蒋廷黻的《中国近代史》以中外关系为中心,以近代化为主线构建的近代化话语少有论及,仅在两种话语的思想源源中略有提及。笔者认为与当时蒋著在学术界的地位及后来对近代史研究的影响不相称,要完整的了解1930年代确立的近代化话语必须对蒋著进行详尽的分析。蒋著所构建的近代化标准,反映了当时中国社会在政治、经济、思想文化各方面急剧转型的现实;反映了当时学术界正在进行的近代化问题的讨论;反映现实中近代化的困厄。他将眼光转向了中国近代化的历程,通过分析中国近代化的成败得失,为当时中国历史提供借鉴,表现了作者寻求救亡之道的责任感。“蒋廷黻的《中国近代史》成为了这一时期影响很大的代表作。蒋著《中国近代史》围绕着中华民族是否能走出落后的‘中古’状态进入‘近代化’,能否废除狭隘的‘家族观念和家乡观念’组织一个‘近代化的民族国家’这一主题”。“这部仅5万余字的近代史,完全是一政治史为经,以事件史为纬,以点带面,一线相系的典型作品。它的影响,根本就是这一构架所体现的史学功能符合了抗日救亡这一政治需要”。
蒋廷黻在《中国近代史》中所构建的分析模式与话语系统对当时乃至以后中国近代史的研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郭廷以说过“蒋廷黻先生于近代中国史之学科研究实于罗先生(即罗家伦)同开风气,直接间接,编者亦受其相当影响”。1965年考古学家李济也指出:“他(蒋廷黻)为中国近代史在这一时期建立了一个科学的基础。这个基础不只是建筑在若干原始材料上,更要紧的是他发展了几个基本观念。有了这些观念的运用,他才能把一大堆原始材料点活。”余英时认为蒋廷黻是一位对费正清“发生了定型作用的史学家”。故论述中国近代史话语就无法避开蒋廷黻的《中国近代史》。论述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近代史话语必须论述蒋廷黻、陈恭禄、李鼎声三人的著作,他们分别代表了为主流意识形态服务的中国近代史研究,反映学者立场的中国近代史研究,为无产阶级革命服务的中国近代史研究。三者反映了当时中国近代史研究的全貌,同时也反映了社会现实中不同人群对近代中国不同的思考。
“近代化”话语和“革命”话语在1930年代形成后起角色互相变换。在1949年以前“近代化”话语居主导地位,1949年以后“革命”话语占绝对统治地位,1980年代以后,“近代化”话语对“革命”话语形成强大的挑战,形成了两种话语的对峙阶段。
李鼎声的《中国近代史》所构建的中国近代话语成为后来马克思主义中国近代史研究的基础,因此他的《中国近代史》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近代史学派的滥觞,其主要以帝国主义侵略过程为线索组织历史事件,主要集中于半殖民地形成过程的考察,对半封建社会及人民群众反侵略的一面重视不够。最早阐发毛泽东阶级斗争历史观和阶级分析方法的中国近代史著作是1947年出版的范文澜的《中国近代史》(上篇第一分册)。这本半部的中国近代史以中国人民的反帝反封斗争为基本线索,以阶级斗争为历史发展的动力,上起1840年的鸦片战争,下止1900年义和团运动和八国联军侵华,它的出版标志着阶级斗争为指导的“毛——范近代通史体系”开始崛起。胡绳的《帝国主义和中国政治》所构建的“革命”话语是以政治史为分析框架,所依据的理论是毛泽东的帝国主义与中国封建主义相结合,把中国变成半殖民地和殖民地的过程,也是中国人民反抗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过程。他以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的帝国主义与中国政治的关系演变为线索,分析中国反动势力与帝国主义侵略相勾结的过程,中国人民如何对外来侵略作出反应及在反应中逐渐成长的过程。胡绳的《帝国主义与政治》和范文澜的《中国近代史》(上篇第一分册)对中国近代史革命话语产生深远影响。在建国初期,“大多研究者认为,只有根据他们提示的研究方向和研究方法深入研究,才能得到科学的结论。这两本书对中国近代历史事件的描绘和解释,后来成为许多研究者进一步研究的基础”。因此这两部著作初步奠定了中国近代史马克思主义“革命”话语的基本模式,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近代史“革命”话语初期的代表作。
20世纪30年代开始发端的“革命”话语经过50年代中国近代史分期问题的大讨论和1956年全国高校历史系中国近代史教学大纲的产生,到60年代初,“革命”话语形成了完整的分析框架。它以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为理论指导,以阶级分析为基本研究方法,以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为基本线索,以一条红线、两个过程、三大革命高潮、十大历史事件为基本构架,旁及社会经济、思想文化、社会史和边疆少数民族,力图揭示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到五四运动前夕近代中国80年中间半殖民地本封建社会的历史发展规律。反映这一完整话语权的第一部著作是1958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林增平编的《中国近代史》,该书“采用了一些近年来我国学术界有关中国近代经济史、文化史的论述和整理的材料,在各个重发展要阶段上,对经济状况和文化动态做了适当的概述,企图说明社会经济和文化思想与阶级斗争的内在联系,以避免使中国近代的阶级斗争,即中国人民的反帝反封建斗争的激化和暂时松弛及其多种表现形式,成为单纯政治事件或一连串的内外战争。从而使这一基本线索贯穿着全部社会生活,窥见近代中国历史发展的全貌”。而真正使这一话语得以形成共识的,则是出版于1981胡绳的《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在此期间和以后出版的数量众多的中国近代史著作和教材,只有肥瘦的不同,在体系结构上没有明显的区别。”这样在1930年端的“革命”话语由毛泽东奠定,经范文澜阐发,到胡绳最终完成,中国近代史“革命”话语成为当代中国近代史的主导话语。
“革命”话语体系框架指导的中国近代史研究对革命史、政治史给于了足够的重视。却忽视了社会是一个复杂的有机结构,对经济、社会文化的关注不够,对统治阶级活动及其政策、民主制度研究非常少,使得人们难以看清近代中国社会发展的全貌。同时阶级斗争观点存在概念化、公式化、简单化的毛病。“以阶级斗争代替一切,容易忽视社会结构和社会生活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三次革命高潮’作为近代历史发展的基本线索,既难涵盖革命以外的社会改革运动,又难以反映丰富多彩、万象杂陈的历史内容。所以传统的中国近代史体系缺憾,一是太重政治而轻其他,结果是只见国家没有社会;二是过分强调阶级斗争而忽视其他社会力量,结果是多元发展成为了一元线性公式。”同时对政治革命的研究也未能从近代意义的政治革命的视角来审视,对暴力革命、革命破坏过于重视,相对忽视了非暴力革命和革命后的建设的研究。1990年代前后,也有部分学者用近代政治革命的视角来审视中国近代的革命,使得革命的内涵进一部丰富,“革命”话语更加圆满丰韵。耿云志曾提出“我个人一向以来把清末以来开始的,以改变封建专制制度,建立某种形式的资产阶级民主制度为目标的斗争,不论是暴力的还是非暴力的,都看作革命进程中的一种前进运动”。革命固然是政治参与的爆炸性的极端事件,没有这种暴发,就不是革命。然而,一场全面的革命还包括另一个阶段,即建立新的政治秩序并使其制度化的阶段。也就是革命含义不仅包含破坏部分还包括建设部分。笔者认为由湖南人民出版社1997年出版的郭世佑的《晚清政治革命新论》,弥补了以前革命话语的不足。作者认为“以孙中山为代表的暴力反清战士和民主立宪战士是政治革命的主导力量,而梁启超、张謇等人为代表的忠诚的君主立宪者试图改变君主专制为君主立宪所做的种种尝试,以及他们同民主立宪合流之后所作的有关努力亦属于清末政治革命题中的应有之义”。笔者认为作者在该书中有关政治革命的论述表现了作者的见识和眼力,作者吸取了当代西方政治学和现代化理论的有关研究成果,丰富了革命的内涵,拓宽了“革命”话语的研究视野。
20世纪80年代起,“近代化”(或现代化)成为中国近代史研究的热点,这是中国近代史学界积极“以史经世”回应新时期中国的现代化建设的主动举措,也是中国近代史学科要求改进和突破原有的中国近代史学科的内在要求,也是上承1930年代中国近代史研究的“近代化”话语,下接新时期海外中国近代史研究成果输入的结果。近代化作为一个世界性的历史进程是社会的全面发展和进步,具有非常广泛而深刻的内涵。作为一个综合性的概念学术一般认为,近代化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结构、人的近代化。
在20世纪60年代,因受政治因素的影响,中国史学界认为西方的近代化理论是西方资产阶级对抗唯物史观,抹煞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区别的反动思潮。在那种学术语境中很难从近代化的视角来研究中国近代史,更不用说吸取其合理内核。1980年代后以罗荣渠等学者为代表,对近代化理论进行了合理的吸收和批判性的改造。指出“人类历史的发展归根到底是围绕以生产力发展为核心的经济发展的中轴转动”下,提出了“一元多线历史发展宏观构架”。也有学者认为“一百年的中国近代史不仅仅是一场革命史,一百年的中国近代史其实是一场现代化史”。现代化的视角介入中国近代史研究后,产生了大量科研成果,其代表性的著作有:章开沅、罗福惠主编《比较中的审视:中国早期现代化研究》(浙江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罗荣渠著《现代化新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胡福明主编《中国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安徽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许纪霖、陈达凯主编《中国现代化史》第一卷1840—1949(上海三联书店1995年版),周积明著《最初的纪元:中国早期的现代化研究》(高等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陈勤、李刚、齐佩芳著《中国现代化史纲——不可逆转的改革》(广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史元芹主编《中国近代化的历程》)(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9年版)等。
在用现代化的视角研究中国近代史时,不少学者认为:从中国现代化开始启动的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的最后历程,中国社会的一切变迁、动荡、冲突,中国所有的政治制度更替、经济结构转型、意识形态更新,都包含在现代化变迁的大框架之内,都可以在现代化这一宏大的主题下重新解释,中国近代史上的重大问题、重大事件、社会风尚、社会生活的变迁及与现代化有关的各种人物都可以进行整体研究。这种做法是把现代化作为近代中国的主题,以现代化为主线来解释中国近代史“近代化取向(特别是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所采用的形式)则把中国描绘成停滞不前的‘传统’社会有待精力充沛的‘近代’西方赋予生命,把它从永恒沉睡中唤醒。”“这种模式对比较全面公平理解中国近代史,当然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没有西方,不可想象中国会发生任何近代化的变化;同样不可想象的是,除了近代化外还有任何变化称得上重要的历史变化”。柯文所说的美国汉学界对中国近代史研究存在的弊端,此种弊端在大陆的中国近代研究中也一定程度存在,可以说这种弊端在大陆中国近代史现实研究中也有所体现。考察整个中国近代史,要看到争取民族独立的紧迫性,同时也注意到现代化过程在近代中国历史进程中的作用;在考察视角上既不能只注意到民族独立这一面,忽视现代化过程,也不能只看到现代化过程而忽视民族独立这一面。二者在历史实际发展中不能相互取代。
从现代化视角来研究中国近代史,目前虽存在一定的不足,但总的说其推动了中国近代史学科的发展,同时也为学者服务社会提供了很好的切入点,表达了中国近代史学界对现实的高度关注。正如章开沅先生所说:“历史学家的参与,不仅拓宽了现代化研究的广度和深度,加强了现代化研究中的科科技整合,同时也对历史学(主要是中国近代史)自身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活力。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为历史学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与现实的契合点。”关于现代化视角研究中国近代史的意义,有学者从研究方法、研究内容、研究主线及解释体系等方面做了具体介绍,认为近代中国现代化研究,起到了改造原有的学科体系的作用,丰富了原有学科的主线;改变了中国近代史研究的解释体系;改变了中国近代史研究的内容结构。现代化视角研究中国近代史冲击了原有的中国近代史学科,改造了原有的中国近代史学科体系,使中国近代史研究出现了多种话语并存和相互竞争的局面,使中国近代史研究能逐渐独立于经济和政治的干预。
中国近代史的研究从其一开始就不仅仅是一门单纯的学术,而且深受当时中国政治语境的影响,近代史研究被纳入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为当时统治阶级提供合法性的依据。在阶级斗争紧张、激烈的时代里,近代史研究者往往集学者和政治人于一身,将学术当作救国和政治斗争的工具。他们借中国近代史研究表达自己的政治要求。他们所构建的近代话语体系,折射了当时社会的政治主题。他们的政治理念,深深的渗透于中国近代史研究的学术文本中,反映了不同时代政治主题的中国近代史研究,因为与中央政权关系的远近而呈现出不同的学术地位:20世纪30—40年代以蒋廷黻为代表的“近代化”的研究居于主流学术地位,以无产阶级的“革命”研究居于边缘地位;20世纪50—60年代由于政权的变更,两种话语的角色正好互换。“近代化”话语无容身之地,被大陆学者遗忘。文革期间,“革命”话语被扭曲,近代史研究处于停滞乃至倒退的阶段;20世纪80 90年代,在“和平与发展”成为世界主题的背景下,“现代化”成为中国政治的主题,原有的以“革命”话语权难以保持主导地位,以“现代化”为主线的近代史研究成为学术的焦点。20世纪的中国近代史研究具有强烈的政治取向和现实性。
41.(12分)阅读材料,回答问题。
材料:“冲击—反应”曾是国内外史学界解释中国近代历史的模式之一。其主要观点为中国社会存在巨大惰性,缺乏突破传统框架的内部动力;从19世纪中期开始,西方的冲击促使中国发生剧烈变化。有人据此图示中国近代历史变迁(见图10)。
根据材料并结合所学知识,评析“冲击—反应”模式。
(要求:对该模式赞成、反对或另有观点均可,观点明确;运用材料中的史实进行评析,史论结合。)
为了准确把握学生的学习状况,更好地备战2013年的高考,2012年6月底,笔者组织了淮北市四所省示范高中即将升入高三的学生共199人进行了模拟测试。为了保证测试效果,尽量缩小和高考实战之间的误差,虽然笔者选择了各校基础知识较为扎实的文科实验班学生作为测试对象,但测试暴露出来的问题依然令笔者大跌眼镜。
命题者选取了涉及中国近代史研究的范式问题,以学术视野俯瞰高中课程内容,在总结中国人追求现代化历程中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引导学生思考在当今全球化的历史背景下,中国该如何应对世界的挑战。命题者希望出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希望看到有创意且论证严密的观点,进而以此引领中学历史教学的发展方向。但学生答题的现实和命题者预设的理想之间存在着不小的反差,折射出存在于中学历史教学现实中的偏差。
问题1:199人中,没有一个人选择“另有观点”,没有一个人能够提出与“冲击—反应”模式不同的中国近代史的解释模式。(当然,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受限于题目中的“运用材料中的史实”)
问题2:23人明确表示反对“冲击—反应”模式(15人),或认为该模式观点片面(8人),占总人数的11.5%。这其中只有10人能给出反对的理由,占总人数的5%。但理由无一例外都是干巴巴的一条:“外因决定论”的错误。至于其他解释,如“西方中心论”“逻辑论证上的矛盾性”“预设前提”等等,无一人涉及。
问题3:选择赞成“冲击—反应”模式的,占总人数的88.5%,但在如何“运用材料中的史实进行评析,史论结合”方面漏洞百出。具体表现以下几点:
(1)简单抄题,不会评析。基本没有什么评论,更甭提“评析”了。既没有从政治、经济、思想等角度对比分析近代西方文明的先进性和近代中国文明的落后性,也没有从“器物—制度—文化”被逐次认识的角度深入分析西方的冲击怎样促进中国“向西方学习”的深化。
(2)有史实无观点。部分学生自始至终未能清晰表明自己的观点,含糊其辞,罗列史实,甚至没有观点,对题目中要求的“观点明确”把握不够。不能充分提炼与运用材料所提供的答题信息,绝大部分同学都只是根据图片的提示,把“冲击”和“反应”中的史实一一对应起来,把图示中的重大事件用文字再重新描述一遍,依次罗列五次“西方的冲击”所导致的“中国的反应”。
(3)有观点,但缺乏史实支撑,而且有的观点明显偏离材料本意。
(4)史实与观点明显不符,分明是反对这种模式,但史实论证都是突出西方冲击的作用。
(5)缺乏思维力度。仅仅满足于完成观点到史实的罗列或做出平行的结论,对该模式的深层内涵理解不够,缺乏思辨精神,缺乏论证的理论高度。①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理想与现实两张皮的现象呢?是教学出现偏差?学生基础太差?老师引导不够?还是命题者过高估计了中学历史教学的水平?弄清问题的缘由方能有的放矢地解决问题。经过认真思考,笔者认为原因有三。
1.缺乏学术背景,无法做到高屋建瓴
为什么199名学生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提出与“冲击—反应”模式不同的解释模式呢?为什么学生反对“冲击—反应”模式的理由仅能列出一条“忽视了内因的决定作用”呢?为什么学生不敢清晰表明自己的观点,含糊其辞呢?笔者认为,主要原因是在平时的历史教学中,重材料训练,轻史观培养。师生缺乏学术背景,无法做到高屋建瓴,遇到超出教材范围带有学术性的问题,只能平视或仰视。在平时授课和高三复习时,中学历史教师虽然会用“冲击—反应”模式解读中国近代史,也对“近代化史观”与“革命史观”有所了解,但有多少人做过系统的学术梳理呢?有多少人知道“西方研究中国近代史的三种模式:‘冲击—回应’‘传统—近代’和‘帝国主义模式’”?②有多少人知道“20世纪以来,海内外对于中国近代史的研究主要有三种话语模式:一是‘冲击—反应’模式……二是‘侵略—革命’模式……三是‘早期启蒙’模式”?③有多少人知道“费正清‘西方中心论’的观点在70年代以后受到批判,被美国另一中国史专家柯文的‘中国中心观’所代替”?④有多少人知道“费正清‘冲击—反应’模式的局限性在于‘西方中心论’‘逻辑论证上的矛盾性’‘过分强调文化因素’‘预设前提’”?⑤……即使有人知道,又有多少老师认为为了应对高考,需要向学生粗线条地介绍“中国近代史的解释模式”?即使老师偶有涉及,又有多少学生真正用心去记、去想、去思考?
有不少人反映这道题“超纲”了,其实,高考并不要求中学历史教师进行深入细致的学术研究,只是要求中学历史教师了解基本的学术动态;高考试题也无意深究考生的学术观点,而更在意其是否能自圆其说。《课程标准》就特别强调,要“学会从不同角度认识历史发展中全局与局部的关系,辩证地认识历史与现实、中国与世界的内在联系;培养从不同视角发现、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能力”。①这道运用史料创设情境的小论文题,真正凸显了对学生探究能力和创新意识的考查,让学生在考试中充分体现主体性和建构性,是对新课程理念的最好的诠释。既与高中课程方案相吻合,又符合高中历史课程设计的基本思路。不仅没有“超纲”,而且正是践行了《考试说明》强调的思想。②对照《考试说明》,反思一下我们的高三历史教学,是不是眼界太窄了,过于功利了,只顾就题论题了?!
2.囿于教材体系,没有做到“用教材教”
为什么高达88.4%的同学选择赞成“冲击—反应”模式呢?从教材本身来说,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因为教材就是按“冲击—反应”模式编的,教师就是按“冲击—反应”模式教的,学生就是按“冲击—反应”模式学的。例如岳麓版必修二第二单元的标题是“工业文明的崛起和对中国的冲击”,下设“第7课新航路的开辟、第8课欧洲的殖民扩张与掠夺、第9课改变世界的工业革命、第10课近代中国社会经济结构的变动、第11课民国时期民族工业的曲折发展、第12课新潮冲击下的社会生活、第13课交通与通讯的变化”,非常系统地勾画出第一次工业革命后中西历史的发展脉络,非常直接地将近代中国社会经济的变化纳入西方工业文明崛起的冲击之中,非常清晰地印证了“冲击—反应”模式。再如,从二战后一直到60年代末,费正清的“冲击—反应”模式差不多成为美国研究中国近代史的主流,大多数研究中国近代史的专家学者们都把鸦片战争作为近代中国的起点。这种划分表明这样一个观点,即“中国近代的革命肇始于中国跟西方的接触。西方对中国的武力侵略,西方思想和现代技术的输入是这场革命的原动力”。③因为“冲击—反应”模式强调的是西方之“冲击”的决定性作用,所以只能把鸦片战争作为中国近代史的开端。④以教材为依托,中学历史教师对中国近代史的基本传授模式是:外部冲击导致内部变化(破坏性的变化和建设性的变化),导致中国人民的抗争与探索。学生高中三年都是在这种教材体系和话语体系的熏陶下成长的,所以对于“冲击—反应”模式,他们很难提出反对意见,更遑论“另有观点”了。平时老师在指导学生复习时,都只是依赖于所使用的教材版本,拘泥于教材的表述,只是“教教材”,而不是“用教材教”,没有在课程标准的指导下,把教材转化为学习材料,训练学生多角度地看问题,培养学生“论从史出,史论结合”,怎能指望学生在考场上面对新材料、新情境、新视角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呢?正如安徽省历史教研员徐贵亮老师所言:“奉历史教科书为圭臬,对教材知识、结论的固化与墨守,对教材以外史识、史料、史论和史观的视而不见,不仅不利于历史教师本身的专业发展,对学生知识观、历史思维和视野的开放与拓展也是极为不利的。”⑤
3.思维能力不足,难于做到创新发展
本题的答题要求是“评析”,即分析和评论。“分析”是把一件事情、一种现象、一个概念分成较简单的组成部分,找出这些部分的本质属性和彼此之间的关系。“评论”是指批评或议论。“评析”本是带有总结性的认识,是分析持这种观点的原因和实质。但很多学生的回答却有史无论,仅仅罗列了某个方面的史实,没有用史实去说明自己的观点,没有将史实和观点之间建立联系,没有做到史论结合,甚至是毫无根据地乱发议论。不能把对问题的认识上升到抽象的理论认识层次,不能从理论上分析为什么持某一观点,以及这一观点的本质特点是什么。限于知识背景和答题能力,学生对“冲击—反应”这一模式唯有迎合,难以突破。只能就事论事,很难做出命题者所期望的有创意的分析、评论。
历史思维既要有证据,又讲究逻辑。没有逻辑的思维必然是混乱的。①要把证据逻辑化地表达出来,需要平时有目的地进行“论从史出,史论结合”的历史学习基本方法的训练。进行这方面训练的一个基本前提是,根据材料分析得出结论,而不是围绕结论附会材料。但是,在日常的历史教学中,脱离材料抽象分析的现象比比皆是,教师分析得“头头是道”,学生则听得“一头雾水”,还美其名曰:培养思维能力。其结果,除了给学生又生硬地传授了一个结论,再次增加学生的记忆负担之外,别无所获。②
作为中学历史教师,面对高考命题改革,我们所能做的应当是尽快适应而非单纯抱怨。重视高考就应该研究高考试题,从优秀的高考试题中,领悟命题者在教学方面的引领意图,从中分析教学的差距,从而改进自己的教学,提高教学质量。
1.加强史观教学,关注学术动态
随着新课程的实施,从高考全国卷命题到地方自主命题都很重视联系史学研究的新成果和学术观点的新变化,以此为命题素材,给学生以广阔的思维空间,鼓励学生独立思考,多角度、多层次、全方位地分析问题,以考查其历史思维能力和探究历史问题的能力。但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是,目前的中学历史教学,虽然引进了史观,但基本上是蜻蜓点水,浮光掠影的。而且因编撰工作客观性因素的制约,教科书的观点难免存在着滞后性,因此,关注史学研究的新成果应该成为新课程背景下高中历史教师的必修课。教师在备课时应充分利用教学杂志、专业图书、互联网等,搜索有关特定历史主题的研究资料,了解学术界对这一问题的认识,并将其适时运用到课堂教学之中。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命题改革的导向是迫使中学历史教师大量补充学术资料,加重学生的学习负担,而是强调引导学生学会从不同的视角全面解读历史。
2.勤于阅读思考,完善知识结构
如何应对层出不穷的高考新题型?怎样了解日新月异的学术成果?如何适应不断发展的教学实际?除阅读外别无他途。只有通过阅读,才能主动吸收新的史学研究成果,并将这些新成果合理地运用到自己的教学与复习备考中来。③阅读有助于旧知识的更新,有利于学术视野的开阔,有益于理解力的提高,使知识结构更趋合理。读书的广度决定人生的跨度,读书的深度决定人生的力度,读书的厚度决定教学的高度。不会阅读的学生,是没有潜力的学生;而不爱读书的老师,也是没有希望的老师。面对高考命题改革,中学历史教师必须树立终身学习的观念,广泛阅读,厚积薄发。
3.训练思维能力,培养创新意识
高达88.4%的同学选择赞成“冲击—反应”模式也说明平时的教学限制了学生的思维,中学历史教师没有充分做到带领学生从不同的角度去分析历史问题,学生面对新情境、新问题束手无策。纵观近年来新课程高考一些历史试题的材料或结论,常有突破教材束缚、质疑教材观点的情况,要求考生运用所学知识对其进行解释或说明,这代表着高考历史命题的趋向。已逝的过去无法“如实再现”,历史只能透过史料证据来重新建构。因此,所有的历史在本质上都是对过去的一种解释。教师的教学是一种解释,教科书的表述也是一种解释。研究者所处的立场不同,也会得出不同的结论;时代背景与学识水平的差异,也会影响到同一个人对同一个历史问题的评价。④新课程改革提出的“探究学习”,就是要让学生“善于从不同的角度发现问题,积极探索解决问题的方法”。①因此,课堂上要求学生记忆的应该是那些基本史实,而不应当是历史认识。中学历史教师应当积极引导学生对历史问题进行多角度的分析与理解,教师不应当只是知识的灌输者,而应当是问题探究的引导者和方法的指导者,注重对学生历史思维能力的培养。就学生而言,要改变过分依赖教师和被动接受的学习方式,要积极思考、分析历史知识,特别是要积极参加研究性学习,培养探究问题的能力,在探究、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做到史论结合,做到在历史思维中的逻辑推理有史实依据。要以问题为主线,强化学生的思维训练,教会学生整理思路,注意思维的层次性、逻辑性和整体性。②
4.练习历史论文,学会论证问题
《考试说明》对考试的内容作了概括性的描述,它特别强调要“考查学科素养和学习潜力,注重考查在科学历史观指导下运用学科思维和学科方法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③其实,这就是对小论文题型所作的提示。历史小论文的特点是用史实论证,有论点、有论据是小论文的基本思路。④获取试题提供的信息,对试题信息的认识、理解和把握是解答小论文试题的前提条件。获取和解读试题信息就是全面、准确地理解试题所呈现的图文内容和命题意图。首先要读懂试题探究的学术问题的范围,即依据试题提炼出一个完整的历史事物或历史现象;其次要读懂设问的角度;最后是解读试题的要 求。在具体的习题训练中,要注意避免将开放性的小论文试题当作列举题解答,只会罗列史实,不会表达观点;要通过不断变换材料、变换视角练习“小论文”这种题型,树立信心,把已有知识灵活应用,形成一家之言,言之成理,把观点进行提高和升华。要注意做到答题思路清晰,层次分明,文字通顺,逻辑性强。在表达过程中要“论从史出”“史论结合”,将自己的思考融入文字中,做到论点鲜明、论据充分、论述有力。
一石激起千层浪,如果真能像第41题的“冲击—反应”模式那样,高考命题的“冲击”导致中学历史教学的连锁“反应”,引导中学历史教师加强史观教学,关注学术动态;勤于阅读思考,完善知识结构;训练思维能力,培养创新意识,引领中学历史教学改革进一步深入,那真是中学历史教学界的幸事!
【作者简介】赵剑峰,男,1969年生,中学特级教师,安徽省淮北市实验高级中学历史教师。
李广元,男,1971年生,中学历史高级教师,安徽省淮北市濉溪中学历史教师。
董运动,男,1968年生,中学历史高级教师,安徽省淮北市濉溪二中历史教师。
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开始沦为半殖民地和半封建社会,外交问题影响中国的内政非常深刻和直接,许多内政做法都是以外交举措为转移。帝国主义在中国扮演着控制内政的重要角色,因此20世纪初对中国近代史的研究多是从外交史起步。刘彦著的《中国近时外交史》1910年完稿,重点探讨中西关系。蒋廷黻1923年从美国回国后首先着手近代外交史的研究。这一时期近代史和外交史合二为一,外交史的研究是广义的外交史研究,即“所有中国对外力挑战的反应之种种内政的举措与变革的研究,所有中国不同阶段内的自强的努力,如不同的维新运动与革命运动的发动与发展,均列入范围之内。因为这些内政举措与变革的原始推动因素,虽然是错综复杂的,但无不可以从中发现一条‘外力’影响与操纵的线索——这是中国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与拥有完整主权与强大政权的近代大国,很不相同的一点。”20世纪初的中国近代史研究主要是从外交方面来探讨中国近代的进程,这是时势使然,既是历史发展的真实情状,也是国人开眼看世界的思想成果。
同时20世纪初,革命成为中国社会发展的主题,革命史研究在这一时期也受到应有的重视。在辛亥革命期间,为了更多的为现实服务,为政治需要提供理论武器和宣传工具直接导向了革命史的研究。辛亥革命以后,研究辛亥革命及孙中山成为研究革命史的新热点。1921年商务印书馆出版郭孝成的《中国革命纪事本末》,“条理清楚,叙事比较确切扼要,为人们所熟悉和经常引用。”用唯物史观研究革命史以华岗1931年出版的《19251927年中国大革命史》为代表,初步确立了马克思主义中国革命史的研究体系。
总的来说20世纪30年代以前的中国近代史研究,大都从现实政治需要出发,把政治和历史熔为一炉,以历史论证现实,为现实的政治斗争服务。虽然这一时期的研究水平不高,但对中国近代史的研究具有开拓和奠基的作用,为20世纪30年代中国近代史话语的确立奠定了初步基础。
1931年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后,中国面临沦为殖民地的危险,适应民族抗战到来的形势,中国近代史研究开始成为中国学术界的热点。感应现实和社会的需要,在30年代以前研究的基础上,中国近代史作为学科体系的研究开始兴起。两种话语也在这一时期得以确立。罗家伦1931在《武汉大学社会科学集刊》第二卷第一期发表了《研究中国近代史的意义和方法》,“罗家伦的这篇文章,可以说是提倡科学的中国近代史研究的标志,也是中国近代史研究纳入主流史学范畴的呼吁,作者对鸦片战争以来的中国近代史的历史意义和方法的论述,奠定了此后中国近代史研究的体系”。此时中国近代史的研究在罗的呼吁下和现实政治的推动下,产生了两种研究思路:一种以蒋廷黻、陈恭禄为代表运用西方研究方法研究中国近代史,确立了中国近代史的“近代化”话语;一种是以李鼎声为代表,以马克思唯物史观为指导研究中国近代史,确立了中国近代史的“革命”话语
对于20世纪30年代几乎同时出现的李鼎声的《中国近代史》、陈恭禄的《中国近代史》为代表形成的中国近代史话语,欧阳军喜在《20世纪30年代两种中国近代史话语之比较》一文从四个方面做了深入的阐述:关于中国近代社会的性质与历史主题;关于中国近代事与人物的不同解说;对“中国问题”的思考与中国近代历史经验的总结;两种话语的思想渊源。欧阳先生的结论是“历史是多么深入地介入到现实政治之中,或者被社会政治介入。如果我们离开30年代初中国特定的社会政治环境,离开当时国、共两党关于中国道路的争论,离开当时的国际社会关于中国问题的讨论,我们就无法理解这两种中国近代史,无法理解为什么同一段历史却有如此不同的两种认识。”笔者认为作者在文中的分析是相当深入的,其结论也非常平允。遗憾的是作者对当时服务主流意识形态中国近代史的力作蒋廷黻的《中国近代史》以中外关系为中心,以近代化为主线构建的近代化话语少有论及,仅在两种话语的思想源源中略有提及。笔者认为与当时蒋著在学术界的地位及后来对近代史研究的影响不相称,要完整的了解1930年代确立的近代化话语必须对蒋著进行详尽的分析。蒋著所构建的近代化标准,反映了当时中国社会在政治、经济、思想文化各方面急剧转型的现实;反映了当时学术界正在进行的近代化问题的讨论;反映现实中近代化的困厄。他将眼光转向了中国近代化的历程,通过分析中国近代化的成败得失,为当时中国历史提供借鉴,表现了作者寻求救亡之道的责任感。“蒋廷黻的《中国近代史》成为了这一时期影响很大的代表作。蒋著《中国近代史》围绕着中华民族是否能走出落后的‘中古’状态进入‘近代化’,能否废除狭隘的‘家族观念和家乡观念’组织一个‘近代化的民族国家’这一主题”。“这部仅5万余字的近代史,完全是一政治史为经,以事件史为纬,以点带面,一线相系的典型作品。它的影响,根本就是这一构架所体现的史学功能符合了抗日救亡这一政治需要”。
蒋廷黻在《中国近代史》中所构建的分析模式与话语系统对当时乃至以后中国近代史的研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郭廷以说过“蒋廷黻先生于近代中国史之学科研究实于罗先生(即罗家伦)同开风气,直接间接,编者亦受其相当影响”。1965年考古学家李济也指出:“他(蒋廷黻)为中国近代史在这一时期建立了一个科学的基础。这个基础不只是建筑在若干原始材料上,更要紧的是他发展了几个基本观念。有了这些观念的运用,他才能把一大堆原始材料点活。”余英时认为蒋廷黻是一位对费正清“发生了定型作用的史学家”。故论述中国近代史话语就无法避开蒋廷黻的《中国近代史》。论述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近代史话语必须论述蒋廷黻、陈恭禄、李鼎声三人的著作,他们分别代表了为主流意识形态服务的中国近代史研究,反映学者立场的中国近代史研究,为无产阶级革命服务的中国近代史研究。三者反映了当时中国近代史研究的全貌,同时也反映了社会现实中不同人群对近代中国不同的思考。
“近代化”话语和“革命”话语在1930年代形成后起角色互相变换。在1949年以前“近代化”话语居主导地位,1949年以后“革命”话语占绝对统治地位,1980年代以后,“近代化”话语对“革命”话语形成强大的挑战,形成了两种话语的对峙阶段。
李鼎声的《中国近代史》所构建的中国近代话语成为后来马克思主义中国近代史研究的基础,因此他的《中国近代史》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近代史学派的滥觞,其主要以帝国主义侵略过程为线索组织历史事件,主要集中于半殖民地形成过程的考察,对半封建社会及人民群众反侵略的一面重视不够。最早阐发毛泽东阶级斗争历史观和阶级分析方法的中国近代史著作是1947年出版的范文澜的《中国近代史》(上篇第一分册)。这本半部的中国近代史以中国人民的反帝反封斗争为基本线索,以阶级斗争为历史发展的动力,上起1840年的鸦片战争,下止1900年义和团运动和八国联军侵华,它的出版标志着阶级斗争为指导的“毛——范近代通史体系”开始崛起。胡绳的《帝国主义和中国政治》所构建的“革命”话语是以政治史为分析框架,所依据的理论是毛泽东的帝国主义与中国封建主义相结合,把中国变成半殖民地和殖民地的过程,也是中国人民反抗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过程。他以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的帝国主义与中国政治的关系演变为线索,分析中国反动势力与帝国主义侵略相勾结的过程,中国人民如何对外来侵略作出反应及在反应中逐渐成长的过程。胡绳的《帝国主义与政治》和范文澜的《中国近代史》(上篇第一分册)对中国近代史革命话语产生深远影响。在建国初期,“大多研究者认为,只有根据他们提示的研究方向和研究方法深入研究,才能得到科学的结论。这两本书对中国近代历史事件的描绘和解释,后来成为许多研究者进一步研究的基础”。因此这两部著作初步奠定了中国近代史马克思主义“革命”话语的基本模式,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近代史“革命”话语初期的代表作。
20世纪30年代开始发端的“革命”话语经过50年代中国近代史分期问题的大讨论和1956年全国高校历史系中国近代史教学大纲的产生,到60年代初,“革命”话语形成了完整的分析框架。它以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为理论指导,以阶级分析为基本研究方法,以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为基本线索,以一条红线、两个过程、三大革命高潮、十大历史事件为基本构架,旁及社会经济、思想文化、社会史和边疆少数民族,力图揭示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到五四运动前夕近代中国80年中间半殖民地本封建社会的历史发展规律。反映这一完整话语权的第一部著作是1958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林增平编的《中国近代史》,该书“采用了一些近年来我国学术界有关中国近代经济史、文化史的论述和整理的材料,在各个重发展要阶段上,对经济状况和文化动态做了适当的概述,企图说明社会经济和文化思想与阶级斗争的内在联系,以避免使中国近代的阶级斗争,即中国人民的反帝反封建斗争的激化和暂时松弛及其多种表现形式,成为单纯政治事件或一连串的内外战争。从而使这一基本线索贯穿着全部社会生活,窥见近代中国历史发展的全貌”。而真正使这一话语得以形成共识的,则是出版于1981胡绳的《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在此期间和以后出版的数量众多的中国近代史著作和教材,只有肥瘦的不同,在体系结构上没有明显的区别。”这样在1930年端的“革命”话语由毛泽东奠定,经范文澜阐发,到胡绳最终完成,中国近代史“革命”话语成为当代中国近代史的主导话语。
“革命”话语体系框架指导的中国近代史研究对革命史、政治史给于了足够的重视。却忽视了社会是一个复杂的有机结构,对经济、社会文化的关注不够,对统治阶级活动及其政策、民主制度研究非常少,使得人们难以看清近代中国社会发展的全貌。同时阶级斗争观点存在概念化、公式化、简单化的毛病。“以阶级斗争代替一切,容易忽视社会结构和社会生活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三次革命高潮’作为近代历史发展的基本线索,既难涵盖革命以外的社会改革运动,又难以反映丰富多彩、万象杂陈的历史内容。所以传统的中国近代史体系缺憾,一是太重政治而轻其他,结果是只见国家没有社会;二是过分强调阶级斗争而忽视其他社会力量,结果是多元发展成为了一元线性公式。”同时对政治革命的研究也未能从近代意义的政治革命的视角来审视,对暴力革命、革命破坏过于重视,相对忽视了非暴力革命和革命后的建设的研究。1990年代前后,也有部分学者用近代政治革命的视角来审视中国近代的革命,使得革命的内涵进一部丰富,“革命”话语更加圆满丰韵。耿云志曾提出“我个人一向以来把清末以来开始的,以改变封建专制制度,建立某种形式的资产阶级民主制度为目标的斗争,不论是暴力的还是非暴力的,都看作革命进程中的一种前进运动”。革命固然是政治参与的爆炸性的极端事件,没有这种暴发,就不是革命。然而,一场全面的革命还包括另一个阶段,即建立新的政治秩序并使其制度化的阶段。也就是革命含义不仅包含破坏部分还包括建设部分。笔者认为由湖南人民出版社1997年出版的郭世佑的《晚清政治革命新论》,弥补了以前革命话语的不足。作者认为“以孙中山为代表的暴力反清战士和民主立宪战士是政治革命的主导力量,而梁启超、张謇等人为代表的忠诚的君主立宪者试图改变君主专制为君主立宪所做的种种尝试,以及他们同民主立宪合流之后所作的有关努力亦属于清末政治革命题中的应有之义”。笔者认为作者在该书中有关政治革命的论述表现了作者的见识和眼力,作者吸取了当代西方政治学和现代化理论的有关研究成果,丰富了革命的内涵,拓宽了“革命”话语的研究视野。
20世纪80年代起,“近代化”(或现代化)成为中国近代史研究的热点,这是中国近代史学界积极“以史经世”回应新时期中国的现代化建设的主动举措,也是中国近代史学科要求改进和突破原有的中国近代史学科的内在要求,也是上承1930年代中国近代史研究的“近代化”话语,下接新时期海外中国近代史研究成果输入的结果。近代化作为一个世界性的历史进程是社会的全面发展和进步,具有非常广泛而深刻的内涵。作为一个综合性的概念学术一般认为,近代化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结构、人的近代化。
在20世纪60年代,因受政治因素的影响,中国史学界认为西方的近代化理论是西方资产阶级对抗唯物史观,抹煞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区别的反动思潮。在那种学术语境中很难从近代化的视角来研究中国近代史,更不用说吸取其合理内核。1980年代后以罗荣渠等学者为代表,对近代化理论进行了合理的吸收和批判性的改造。指出“人类历史的发展归根到底是围绕以生产力发展为核心的经济发展的中轴转动”下,提出了“一元多线历史发展宏观构架”。也有学者认为“一百年的中国近代史不仅仅是一场革命史,一百年的中国近代史其实是一场现代化史”。现代化的视角介入中国近代史研究后,产生了大量科研成果,其代表性的著作有:章开沅、罗福惠主编《比较中的审视:中国早期现代化研究》(浙江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罗荣渠著《现代化新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胡福明主编《中国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安徽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许纪霖、陈达凯主编《中国现代化史》第一卷1840—1949(上海三联书店1995年版),周积明著《最初的纪元:中国早期的现代化研究》(高等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陈勤、李刚、齐佩芳著《中国现代化史纲——不可逆转的改革》(广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史元芹主编《中国近代化的历程》)(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9年版)等。
在用现代化的视角研究中国近代史时,不少学者认为:从中国现代化开始启动的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的最后历程,中国社会的一切变迁、动荡、冲突,中国所有的政治制度更替、经济结构转型、意识形态更新,都包含在现代化变迁的大框架之内,都可以在现代化这一宏大的主题下重新解释,中国近代史上的重大问题、重大事件、社会风尚、社会生活的变迁及与现代化有关的各种人物都可以进行整体研究。这种做法是把现代化作为近代中国的主题,以现代化为主线来解释中国近代史“近代化取向(特别是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所采用的形式)则把中国描绘成停滞不前的‘传统’社会有待精力充沛的‘近代’西方赋予生命,把它从永恒沉睡中唤醒。”“这种模式对比较全面公平理解中国近代史,当然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没有西方,不可想象中国会发生任何近代化的变化;同样不可想象的是,除了近代化外还有任何变化称得上重要的历史变化”。柯文所说的美国汉学界对中国近代史研究存在的弊端,此种弊端在大陆的中国近代研究中也一定程度存在,可以说这种弊端在大陆中国近代史现实研究中也有所体现。考察整个中国近代史,要看到争取民族独立的紧迫性,同时也注意到现代化过程在近代中国历史进程中的作用;在考察视角上既不能只注意到民族独立这一面,忽视现代化过程,也不能只看到现代化过程而忽视民族独立这一面。二者在历史实际发展中不能相互取代。
从现代化视角来研究中国近代史,目前虽存在一定的不足,但总的说其推动了中国近代史学科的发展,同时也为学者服务社会提供了很好的切入点,表达了中国近代史学界对现实的高度关注。正如章开沅先生所说:“历史学家的参与,不仅拓宽了现代化研究的广度和深度,加强了现代化研究中的科科技整合,同时也对历史学(主要是中国近代史)自身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活力。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为历史学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与现实的契合点。”关于现代化视角研究中国近代史的意义,有学者从研究方法、研究内容、研究主线及解释体系等方面做了具体介绍,认为近代中国现代化研究,起到了改造原有的学科体系的作用,丰富了原有学科的主线;改变了中国近代史研究的解释体系;改变了中国近代史研究的内容结构。现代化视角研究中国近代史冲击了原有的中国近代史学科,改造了原有的中国近代史学科体系,使中国近代史研究出现了多种话语并存和相互竞争的局面,使中国近代史研究能逐渐独立于经济和政治的干预。
中国近代史的研究从其一开始就不仅仅是一门单纯的学术,而且深受当时中国政治语境的影响,近代史研究被纳入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为当时统治阶级提供合法性的依据。在阶级斗争紧张、激烈的时代里,近代史研究者往往集学者和政治人于一身,将学术当作救国和政治斗争的工具。他们借中国近代史研究表达自己的政治要求。他们所构建的近代话语体系,折射了当时社会的政治主题。他们的政治理念,深深的渗透于中国近代史研究的学术文本中,反映了不同时代政治主题的中国近代史研究,因为与中央政权关系的远近而呈现出不同的学术地位:20世纪30—40年代以蒋廷黻为代表的“近代化”的研究居于主流学术地位,以无产阶级的“革命”研究居于边缘地位;20世纪50—60年代由于政权的变更,两种话语的角色正好互换。“近代化”话语无容身之地,被大陆学者遗忘。文革期间,“革命”话语被扭曲,近代史研究处于停滞乃至倒退的阶段;20世纪8090年代,在“和平与发展”成为世界主题的背景下,“现代化”成为中国政治的主题,原有的以“革命”话语权难以保持主导地位,以“现代化”为主线的近代史研究成为学术的焦点。20世纪的中国近代史研究具有强烈的政治取向和现实性。
英国历史学家卡尔说过,历史“是现在和过去之间的永无止境的回答交流”,“过去的事件跟眼前前进中出现的将来的目标之间的对话”,“是今天的社会跟昨天的社会的对话”。可以说历史研究是现实的一个组成部分,它侧重于现实中存在的历史根据、历史传统、历史连续性,并回答历史与现实的联系中的问题。历史学的社会功能从本质讲,就是理解过去、认识现在、把握未来,故中国近代史就无法割断与现实中的联系,中国近代史的研究为现实服务的一面被彰显得特别鲜明。由于中国近代史学科与现实联系特别紧密的特殊性,中国近代史研究的政治功能必须受到重视,但中国近代史学科的研究应通古今之变,重视中华民族的连续性,更应围绕提高中国人的整体素质和人格的完善来定位中国近代史的社会功能,发挥其人文素质教育和人文精神熏陶的基本史学功能。
[论文关键词]近代史;话语;革命;近代化
《辛亥革命对中国近代经济的影响》
摘 要:辛亥革命的爆发对中国社会产生了重要而深远的影响。对近代中国经济而言,辛亥革命进一步加强和深化了资本主义的自由经济思想,为中国近代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创造了社会条件,但没有能带领中国经济真正走上资本主义道路。
关键词:辛亥革命;中国资本主义经济;自由经济思想;社会基础
时光流转,一个世纪以前发生在中国大地上的辛亥革命推翻了风雨飘摇中的清政府,也结束了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推动了中国历史的进程,无疑对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外交等各个方面都产生了重要而深远的影响。那么,就近代中国经济来说,辛亥革命究竟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呢?
一、辛亥革命进一步深化了中国晚清以来资本主义的自由经济思想
中国自进入封建专制社会以后,重农抑商和政府主导就成为封建时代经济思想的主要特征。重农抑商是农业社会在经济思想上的突出体现,政府主导则是专制体制的题中之义。1840年中英_战争以后,外国侵略者打开了中国的大门,内忧外患,清政府的统治危机重重。从1840年到1911年,即我们常说的晚清时期,清政府为挽救统治危机开展了一系列的经济改革,例如:洋务运动、甲午战争后允许私人设厂、八国联军侵略中国以后实行的一系列新政。特别是晚清时期的新政,其主要内容有:倡导振兴工商业,在一定程度上允许民间自主地发展资本主义;制定并颁布了《商人通例》、《公司律》、《试办银行章程》、《筹办矿物章程》、《铁路总表》、《奖励公司章程》等诸多促进工商业发展的经济法规;对私人业主按照投资额度给予奖励等,这些措施的实施,使中国封建社会长期重农抑商与政府主导的经济传统在政策层面逐渐地为振兴工商、允许并鼓励私人自由发展实业的思想所代替,资本主义自由经济思想开始在中国社会中产生并逐渐发展。不过,专制_的改革始终甩不掉浓厚的政府干预的色彩。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随后成立了真正资产阶级的政府――南京临时政府,中国资产阶级的社会政治地位得到很大的提高,接下来迅速发展资本主义经济在社会中就汇聚成一股强大的进步思潮。
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无论从国际还是国内来看,只有大力发展资本主义才能实现中国的独立自强,而发展资本主义最好的方式便是任民间自营,走自由资本主义道路。为此,南京临时政府制定了一系列有利于民族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政策法令,比如《临时约法》中就规定了“_人民一律平等”、“人民自由保有财产”、“人民营业自由”等等,从法律和政策层面进一步加强和深化了传统经济思想的转变,资本主义自由经济思想在中国社会日益成为主流。借鉴当时西方发展资本主义的经验,倡导自由资本主义之路,南京临时政府亦明确表示政府不直接出面办实业。资产阶级_的非专制性导致对政府干预倾向的比较彻底的放弃,进而使得资本主义自由经济思想在中国快速发展。这样,在一定程度上造就了市场经济的内在环境,在中国封建的自给自足经济的轨道之外,又并行了一条自由资本主义经济的轨道。“民族资本主义的春天”就是当时自由经济思想在社会中的反映。
二、辛亥革命为中国近代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创造了社会条件和基础
辛亥革命胜利以后,中国的资产阶级们普遍认为_中的民族与民权主义已经实现,之后要谋求的便是实现民生主义。于是,当时全国上下在“振兴实业”上一度形成了较高水平的思想认同和比较一致的行为取向,这就为推动中国近代经济的发展奠定了一个较为稳固的社会基础。辛亥革命的政治影响转化为经济发展实际成果的重要途径之一就在于它为近代中国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创造了一个比较积极的社会环境。_在民国创建伊始就主持制订了一系列奖促工商的法规法令,为发展工商业营造了良好的社会氛围。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更是出台了一系列鼓励民族经济发展的政策,如,对私人财产严加保护;在中央成立实业部,地方成立实业司,专门负责管理和振兴实业;制定银行条例,鼓励民间新式金融业的发展;制定并颁布《商业注册章程》,允许私人自由申报设厂;之后又陆续颁布了《暂行工艺品奖励章程》、《工商保息法》、《矿业条例》、《审查矿商资格细则》、《公司条例施行细则》、《商人通例施行细则》、《农商部奖章规则》等一系列法令:实施带有资产阶级民主主义色彩的学校教育,推动新思想的传播,激发人们的自由、平等和民主意识,这些思想都是包含了西方资本主义发展的主流思想,即有了自由、平等才会有持久的交换,有了持久的交换才会有经济的繁荣兴旺,以上这些对当时民国经济的发展都起到了巨大的鼓舞和促进效应。毋庸置疑,南京临时政府发展资本主义的愿望是积极的、迫切的,传统的抑商政策此时在政策层面已经烟消云散了。
从经济上看,辛亥革命为20世纪初期的中国解放生产力和发展社会生产提供了前提和条件,把贫穷落后的中国引向近代工业化的道路。1912年,_在《中国革命的社会意义》一文中就写到:“中国处在大规模的工业发展的前夜,商业也将大规模地发展起来,再过五十年我们将有许多上海。”民国建立以后,国内实业团体纷纷成立,开工厂、设银行成为风气。1912年,_亲自发起筹备中华实业银行,并自任名誉董事长。黄兴、宋教仁等在湖南倡办中华汽船公司和湖南五金矿业股份公司,此外还在全国范围内发起建设垦植协会和国民银行。于右任、陈英士等发起建设蒙藏交通公司。各省的中下层革命党人也多从事实业活动。
辛亥革命后,学校数目和在校学生数量都逐年增长。1912年,学校数量达到87272所,比1910年增加了44576所;学生人数达到290多万人,比1910年增加了165万人;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数达到13478人,是1909年人数的三倍,文化教育事业的兴盛为中国工商业的发展和实业经济的进步培养了各类人才,同时也带动了出版印刷工业的兴旺。这样,在当时社会上就形成了一股象征时代进步的发展实业的热潮,或多或少地优化了民族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环境。反过来,这股热潮渗透于人们的思想意识之中,又进一步深化了当时中国资本主义的自由经济思想。辛亥革命后,中国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出现了一个“黄金时期”,这集中体现在民国初十年的发展上。1911―1915年,全国各地成立的经济团体达到107个;清末十余年所建银行总共不过17家,而仅1912年一年新建银行即达14家,此后更是新增不绝;自1914年起中国经济的各项统计指标均呈现较大幅度的提升。辛亥革命的成果之一就是为中国民族经济迈出了走向工业化和现代化的第一步。
三、辛亥革命对中国近代资本主义经济的推动作用带有很大的局限性,没有能带领中国经济真正走上资本主义道路
诚然,辛亥革命为中国近代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创造了一个积极的环境,使得近代中国经济获得了一定发展。可是我们必须看到,这种局面是相对的,阶级局限性和革命的不彻底性终究致使辛亥革命对于中国近代资本主义经济的推动作用是有很大限制的,中国经济没有能在辛亥革命之后真正走上资本主义发展之路。
中国封建社会传统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形态已经存在了两千多年,根深蒂固,到1840年以后,帝国主义加强了对中国市场的掠夺和投资侵略,其在工矿企业的投资远远大于中国民族工业的力量。中国封建_则在客观形势的迫使下逐渐放松了对民族企业的束缚,然而一旦有利可图,他们便会对商办企业进行种种形式的勒索。回望民族工业自身,大多处于设厂的起步阶段,存在着资金、技术、营销、经验等多方面的困难,尤其是在购买外国机器设备的时候经常受到外国商人的敲诈。同时,民族工业的资本家为了减少封建官僚的各种勒索,凡是与清政府及其官员打交道,都不得不借助于绅商的力量,因而他们也就不可避免地与封建势力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中国在内受封建主义的剥削和压迫,外受帝国主义的侵略和掠夺的形势下,民族资本力量微弱,可以说是在夹缝中生存与成长,机器工业和手工工场业的发展长期处在低水平的状态。辛亥革命虽然推翻了封建_,但它没有在中国完成反帝反封建的任务,就是到20世纪初期,民族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水平总体上也还是很低的,资本主义没有能够成为中国社会经济的主要形式,它的力量相当软弱。
直到抗日战争前为止,整个资本主义近代工业在中国国民经济中所占比重也只有10%左右。并且这一时期民族经济的发展更多地是依靠规模不大的中小企业。由于资本主义工业发展水平低,因此不能很好地破除自然经济的局限,形成广大的国内市场,封建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在中国依然占据主导地位。此外,辛亥革命是很不彻底的,这个“命”是在不触动封建主义利益的基础上“革”的,因此,封建专制主义被运用于经济领域就导致了官僚资本的迅速膨胀。
南京_的建立并不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完成,其实质不过是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专政,它丝毫没有改变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性质。从此,中国民族资本主义在受到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压迫的同时还受到官僚资本主义的压迫。1922年以后,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逐渐由自由资本主义轨道向国家垄断资本主义轨道过渡。尤其是经过1929―1930年的几次新军阀混战,__得到巩固,建立了相对稳定的全国性_,这样,辛亥革命以后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轨道就被迅速改变了。在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控制下,民族资本只有或被兼并或相附合,自由资本主义的道路成为崎岖的小路。有资料显示,中国民族资本主义经济在1922年后表现得跌宕不定,到1931年时彻底陷入了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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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胡绳中国近代史唯物史观学科体系革命性与科学性
1936年5月10日,胡绳发表《<中国近代史>评介》一文时,年仅18岁。一年前,他从北京大学哲学系一年级肄业,回到上海刻苦自学。他已阅读了马克思主义的一些著作,初步接受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在上海从事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文化活动和抗日救亡运动,为《读书生活》等刊物撰稿,参加《新学识》的编辑工作,已然在思想界崭露头角。在这篇文章中,他尝试以唯物史观为准绳,来评价最早用马克思主义观点系统研究中国近代史的专著——李鼎声所著《中国近代史》。他指出,“这本书的作者是很正确地把握到现代中国社会发展的本质的,而且在他这本书中间是负起了应负的任务的”。在他看来,李著《中国近代史》相对于其他史学著作的优越之处在于:第一,处处顾到中国历史的世界背景;第二,对于中国近代史中间许多常被误解或歪曲的重要事变都有很有力的说明。同时,他也毫不客气地指出这本书的缺点:内容过于简略,尤其对于“国际资本主义侵入中国以来中国经济上的变化”解说得还欠周到;他认为,在解释历史事实时,不可“忘了当时的社会经济背景”。而且,“国际资本、中国民族资本、封建势力这几方面微妙的复杂的关系,是不能只用几句概念式的话就算表过的”。①重视社会经济在社会发展中的决定作用,重视社会阶级势力消长的分析,这些都体现了青年胡绳已然接受了唯物史观的基本内核。
1937年5月5日,抗战爆发前夕,胡绳发表《“五四”运动论》。他既充分肯定五四运动激烈的反帝反封建思想,又明确指出,五四时代思想的最大弱点是“只有热情的口号,只有杂乱的思想介绍,而没有对于宇宙、社会、人生全面的、一贯的、深刻的理解作理论基础”。正因为这些弱点始终不曾被克服,“于是在客观的形势稍一变动的时候,有些起初以英勇姿态而出现的战士便一败涂地向后退了,而且退得那样地迅速,那样地毫不迟疑”。五四运动对群众的发动极为有限,“它只唤醒了一小部分人的‘人’的自觉,它仍然把大部分的在多重的压迫下挣扎生存的人遗忘了”。胡绳指出,必须“要给民主与科学建立起与历史的发展过程配合,与当前的救亡运动的实践配合的坚实的理论基础”,②这个基础就是唯物论与辩证法。唯其如此,才能彻底肃清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势力。撰写此文时,国共联合抗日局面已初步形成,全国上下一心,统一于抗日救亡的旗帜之下,中共和一些有识之士呼吁国民党实行民主,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实行全面抗战。胡绳通过论述五四运动,吸取历史经验教训,他指出,救亡无疑需要民主和科学,但更为重要的是确立马克思主义唯物论与辩证法的指导地位,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抗日战争爆发后,胡绳转至武汉,于1938年加人中国共产党。此后,他在武汉、襄樊、重庆等地参与党的文化领导机构和统一战线工作。由于投身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求解放的宏伟革命实践,他对五四运动的伟大历史意义看得更清楚了。解放战争胜利前夕,胡绳在1949年5月4日《进步青年》创刊号发表《五四运动的历史意义》。文章指出,五四以前,农民大众的“血虽然向外国侵略者表明了中国人民是不可轻侮的,但是他们究竟并不能对民族的新生有多少积极的贡献”;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的革命热情“往往只表现为脱离广大群众的个人主义的搏斗。他们朦胧地想望着资本主义的中国,实际上却随时准备着与帝国主义者和封建势力的妥协”。五四后,“由于中国工人阶级之作为独立的、领导的政治力量的出现”,由于无产阶级政党——中国共产党的出现,中国人民的革命有了确定不移的目标,中国革命呈现了焕然一新的面貌,“百年间中国人民所抗议和反对的旧中国就不能不一天天走向死亡,合于最大多数的人民大众意愿的新中国也就一定能涌现到地平线上来”。③文章的结论:五四运动成为中国近代历史的分水岭。在《帝国主义与中国政治》一书中,他这样评价五四运动:十月革命的影响,马克思主义思想在中国的传播,人民的进一步觉醒,巴黎和会外交的失败,终于引发了五四运动。五四运动在中国历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使帝国主义不得不承认“中国人民的团结和行动的力量,的确是一个相当重的砝码”。“从五四运动开始,我们可以看到,具有彻底地反帝国主义性质的人民爱国运动在无产阶级领导下展开了。”中国革命成为社会主义的世界革命的一部分,“中国人民的反帝国主义斗争就不能不展开新的面貌”。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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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胡绳全书》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353、355页。
②《胡绳全书》第1卷(上),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40、41页。
③《胡绳全书》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4、7页。
④《胡绳全书》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319、322页。
严格说来,写于1939年12月25日的《论鸦片战争——中国历史转变点的研究》是胡绳的第一篇关于中国近代史的学术论文。在这篇文章中,他运用马克思主义阶级分析方法,通过丰富的史料,展现了鸦片战争前中国社会矛盾日趋激化、下层民众的反抗斗争此起彼伏、清朝专制统治由兴盛而渐趋衰落的历史图景,对“在鸦片战争中各种社会力量的动态和鸦片战争的发生与结果在中国社会中引起了怎样的阶级关系的变化”做了具体、深刻的阐述。鸦片战争一方面加速了小农经济的解体,造成了封建社会的崩溃;另一方面,“在这腐烂的过程中生长出了在中国历史上从来未有过的新的对立阶级,新的斗争与发展。”在这篇长约两万字的文章中,胡绳充分体现了他高屋建瓴的理论思维、游刃有余的史料驾驭能力,做出了许多新颖而富有卓识的论述。比如,对于清王朝采取的闭关锁国政策,前人大多持否定态度。他通过辩证分析指出,“假如在18世纪,中国的锁国政策,还是出发于封建社会中传统的自大心理与对任何外来新势力的畏惧与排斥,那么到了19世纪初叶这一政策有了积极的自卫意义。”清朝统治者的颟顸愚昧固然应该批判,但绝不能因之而为万恶的鸦片贸易开脱罪责。胡绳通过雄辩的历史事实论证了鸦片贸易给英帝国主义带来的巨大收益,给中国造成的深刻的社会灾难,“英国在以大炮轰破中国的大门之前,已经靠着鸦片那种奇怪的商品给予了闭关自守的中国比炮弹更要激烈的打击了。”①闭关只是清王朝在面对帝国主义入侵时的一种无奈的选择,如果对帝国主义侵略与扩张的本质认识不清,对英帝国欲打开中国这个海外市场,以挽救日益逼近的工业危机这个鸦片战争的内在根源视而不见,而归咎于闭关锁国政策,则可以说是倒果为因、颠倒黑白。应该注意到,此文写作时抗日战争已进入相持阶段,国民党对日方针由初期的积极抵抗转向消极妥协。鸦片战争中的统治阶级依违于和战之间,对于英国侵略者时而大张挞伐,时而委曲求和,最终使局面不可收拾,这样的历史教训不啻是提供给国民党当局的前车之鉴。
胡绳关于闭关的观点在1949年所写的《帝国主义掠夺中国的前奏》一文中有了进一步的发挥。他通过翔实的史料证明,“中国当时所拒绝的并不是什么和平的国际贸易。如果中国曾经只能听任西方海盗商人自由行动,那就等不到鸦片战争,先来的冒险家们早已会把中国蹂躏成和非洲、澳洲、印度、印度尼西亚一样了。”胡绳进一步分析,“封建统治者企图关紧大门,永远保持封建统治秩序”,②但他们所采用的这种单纯防御的方法,也不能逃脱破产的历史命运。也有论者指责清廷不知利用国际关系以制英,胡绳认为,“固然当时英美、英法的矛盾是可以利用的,但清廷即使能利用国际关系,而在国内矛盾日趋锐化的情形下,欲避免自身的危机也是不可能的。在国内执行着一切退步政策的封建统治者是领导不起来一个胜利的全民抗战的。”③由于有辩证唯物主义作为有力的分析工具,胡绳的这些论述既迭出新意,又有理有据。在这几篇文章中所采用的分析方法和观点,对此后中国近代史研究有相当的影响。而且,他洗练流畅、雅俗共赏的行文风格也有助于吸引更多读者。
1942年,胡绳从香港回到重庆,在《新华日报》编辑部工作。他在工作之余用大部分精力学习中国历史,阅读了许多历史书籍,并于1944—1945年间,根据学习笔记写了一本通俗读物《二千年间》,寄给叶圣陶编辑的《中学生》杂志发表。④写作此书时,胡绳只是将它当作自己学习历史的笔记,并未想借此对现实有所讽喻。但作为一个有强烈历史责任感与时代使命感的热血青年,面对使人焦虑的国内政局,“由这些客观形势引起的感触不可能不流露到笔端上来。”⑤这本书结构独特,从纵的方面写官僚机构、军队、农民革命、上层改革等。在第六节“大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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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胡绳全书》第1卷(上),第406、387、390页。
②《胡绳全书》第2卷,第19、20页。
③《胡绳全书》第1卷(上),第401页。
④据胡绳回忆,1949年前后中学里没有历史教科书,就拿《二千年间》当教科书。参见《笔耕丰歉说当年》,《胡绳全书》第7卷,第165页。
⑤《第五卷引言》,1996年,《胡绳全书》第5卷,第2页。
的撼动”中,胡绳对农民战争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农民起义虽然“无法违抗失败的命运”,然而“在这一次接一次的斗争中,毕竟是把封建社会推向前去”。尤其对最后一次大规模的农民战争——太平天国,胡绳认为它“一面总结了封建时代的农民战争,一面又下启了近代的民族民主的革命斗争。”他进一步指出,“只有在现代的民族民主革命中,才能真正解决农民问题,不会重蹈农民战争的历史覆辙”,但无论如何,中国革命必须发动农民才能获取成功,“表面上显得似乎是凝滞不动的广大农村中,有着无限的力量,一旦撼动起来,就能创造出一切奇迹。”①对于戊戌变法,胡绳认为不能高估其历史意义,它不能算改革,而只是改良,是从统治者立场上提出改良政策,“把对于下层人民的剥削方法和统治政策作某些改变,以求达到稳定既存的统治秩序,维持和巩固统治者地位的目的。”在内忧外患中,为了挽救危局,统治集团中自动提出的改革办法,最高限度“只是这种改良政策。”而且“纵使是这种改良政策,他们也不敢认真执行”。最后,统治阶级只能一切守旧,坐以待毙。尤为可贵的是,胡绳在此时已特别意识到反封建任务的艰巨性。他强调,“封建专制时代经历那样长的期间,积蓄了那样深厚的传统,要把它整个埋葬掉,并不是很容易的事。一个人死了,固然并不会有鬼魂,但一个历史时代死了,它的鬼魂却还会继续活着,给新的时代以骚扰破坏的。这‘鬼魂’却并不是不可捉摸的精灵,而是实际社会中的存在。”②直至今日,我们依然不能不佩服胡绳这些话里所蕴含的真知灼见。
1946年解放战争爆发,中华民族面临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的抉择。胡绳先是在上海,1947年3月转赴香港,直至1948年10月。“这段时间在中国大地上发生了翻天覆地、惊心动魄的变化。革命胜利的形势排山倒海地到来,使人有应接不暇之感。”③这是胡绳写作最为丰产的时期,“写的数量大,当然是面临着千年不遇的变化,但也和身处香港有关。”④为了让民众认清蒋介石独裁统治的真面目,从而坚定地跟中共走上民主共和的道路,他在这个时期写了相当多的时政评论。由于国民党的文化专制日趋严酷,“起先大多用现实的政治题目,但这样的题目的文章渐渐地发表不出来了。于是就试用中国近代史的题材写一些文章以代替政论。”⑤这些文章以史论政,“试图通过讲历史说服当时许多尚处于观望状态的知识分子与中国共产党合作,教育广大青年吸取历史教训投奔到革命洪流中去。”这些“史事评论”文章主要包括《辛亥革命前知识分子和群众的结合》(1946年)、《辛亥革命旧事》(1946、1947年)、《康有为与戊戌维新》(1948年)、《梁启超及其保皇自由主义》(1948年)、《洪秀全与冯云山》(1948年)、《马克思主义与近代中国社会思想发展概观》(1948年)、《太平天国和资本主义外国的关系》(1949年)等。
对于辛亥革命倾覆清王朝的伟绩,胡绳认为,不能孤立地归功于一次次革命者孤注一掷的暗杀行动,一次次规模有限的军事起义,而更应该看到先进知识分子在群众中所作的长期宣传教育和组织工作,奠定了一定的群众基础,从而爆发出无比的革命伟力。他征引丰富的史料,雄辩地论证了“知识分子和群众结合的密切程度,是革命成熟程度的决定因素”。⑥辛亥革命前群众运动并不充分,知识分子在主观上还没有真正把自己完全和群众打成一片的决心,这就决定了辛亥革命成果是很脆弱的。文章的现实指向性是很强的:观望中的知识分子,应该以史为鉴,为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积极投身到发动和组织群众的伟大事业中去。
①《二千年间》,《胡绳全书》第5卷,第90、91页。
②《二千年间》,《胡绳全书》第5卷,第132、133、134、140页。
③《香港杂忆》,《胡绳全书》第7卷,第190页。
④《笔耕丰歉说当年》,《胡绳全书》第7卷,第170页。
⑤《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序言》,1980年,《胡绳全书》第6卷(上),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23页。
⑥《辛亥茧命前知识分子和群众的结合》,《胡绳全书》第1卷(上),第417页。
在《康有为与戊戌维新》、《梁启超及其保皇自由主义》两文中,胡绳对改良主义进行了深入论述。他认为,戊戌维新不可逃脱失败的命运。首先,康有为等维新志士只想“从国主、贵臣、缙绅、士大夫中去找求保国的力量”,结果自然不堪反动势力的一击。虽然他们在从“上面”碰了钉子后,也曾想到过“下面”的“国民”,但“他们所能想到的国民,总究是脱不出官僚士绅的范围的”。康有为等对于下层人民革命的极端恐惧,决定了他们不可能真正发动广大民众起而抗争。其次,他们“只想通过统治集团来进行渐进的改革,对于既存的统治秩序从来不敢设想基本的变化”。在中国革命力量还未崭露头角时,他们是使守旧的专制者震动的改良主义者;但是后来随着革命形势的迅猛发展,他们的“政治思想也就失掉了改良主义的意义,而把反革命的实质极端地表现出来了”。①应该看到,胡绳写作此文时,新民主主义革命即将迎来胜利的曙光,在现实政治斗争中,改良主义的斗争锋芒并非指向旧势力,而是指向革命。毋庸讳言,这两篇文章中,胡绳对于康、梁的改良思想多所苛求,对于康、梁前期的维新思想与活动缺乏必要的肯定,评价偏低,这种趋向在他后来的著述中得到校正。
在《洪秀全和冯云山》、《太平天国和资本主义外国的关系》两文中,胡绳叙述了洪秀全等农民领袖对太平天国运动筚路蓝缕的开创之功,对洪秀全改造西方的天主教、向西方国家寻找真理给予了较高的评价。《劝世良言》仅仅是一本拙劣的基督教宣传品,但洪秀全在其间发现了革命的内容,从某种意义而言并非偶然,“因为在古罗马社会中,基督教最早建立的时候,奴隶大众正是拿这样的宗教思想当作他们的斗争武器的”。在洪秀全个人身上,“古代欧洲被压迫人民曾经用来宣泄他们的反抗情绪的宗教思想”,“和中国农民大众的革命要求结合起来了”,从而成为中国近代第一次巨大的人民革命运动的触媒。宗教信仰的一致,曾经让洪秀全等一度对帝国主义充满幻想,力图以避免冲突的方法争取到列强的友好态度,但是,“资产阶级侵略者,虽然满口人道博爱,但是他们的实际利益是和中国的代表最腐败落后的社会势力的专制统治者紧紧结合在一起的”,②中国革命的人民决不能和外国侵略者站在同一个“上帝”的下面。
①《康有为与戊戌维新》,《胡绳全书》第1卷(上),第436、433、438、442页。
②《太平天国和资本主义外国的关系》,《胡绳全书》第2卷,第27、37页。
《马克思主义与近代中国社会思想发展概观》是为纪念《共产党宣言》发表一百周年而作。文章对近代以来中国社会思想的激烈变化做了系统梳理与论述。西方资本主义的大炮冲破了封建中国的藩篱,也惊醒了“天朝上国”的迷梦,鸦片这种精神麻醉剂反而成了中国农民大众中革命思想的触媒。洪秀全的空想社会主义思想,表现出封建压迫下农民大众求解放的朦胧希望,但它“给了预约,却不能实现”。对于洋务运动,胡绳认为不能将其视为近代中国民族的自我觉醒运动的一页,“因为这实际是封建的官僚统治集团争取买办化的一个运动。”洋务思想“是反动的,是在窒息了农民革命后继续起着阻止历史进步的作用的”。随之出现的地主阶级中反对派的改良主义思想,则提出了政治改良的要求,他们“确是不自觉地为刚在萌芽的城市工商业者做了代言人”。他们已并不满足于甲午战前的改良派卑微的存在状态,企求取得政权力量来大行其志。戊戌维新是改良主义思想发展的最高点,但它“恰恰表现了改良主义思想的软弱性”,“戊戌维新的失败为这种改良主义思想的历史进步性敲起了丧钟”。在此以后,中国民族危机空前深重,革命浪潮风起云涌,改良主义者就“已从官僚统治集团的反对派,变为人民革命力量的反对派”,他们的“历史进步性也就断绝了”。对于改良主义为革命的前驱,胡绳并未忽视,他指出,正是从改良主义中分化出了革命主义。客观形势的发展“推进着人们的思想认识,不能不越出改良主义所划定的藩篱,而走向革命的水平”。①胡绳在这里对改良主义的分析充满了辩证法的思想,同他晚年的论述并无本质的区别。美国著名学者费正清也认为,正是戊戌维新的失败,使得“没有别的事件能比这更有效地证明:通过自上而下逐步改良的办法来使中国现代化,是绝无希望的”。“从那时起,政治革命就和立宪维新形成两股齐头并进的力量了。”②
对于革命派思想的弱点,胡绳并未予以粉饰。他们狭隘的排满观念,对帝国主义不切实际的幻想,对革命艰巨性的盲目乐观,所谓“毕其功于一役”,实则把最为迫切的反封建问题,反而轻轻放过。这些都反映了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思想的贫弱,不可能领导革命取得彻底胜利。辛亥革命后的六七年间,中国思想界混乱无主,资产阶级的革命理想日趋暗淡,这些思想曾在一定历史时期起过进步作用,但“都在急速发展的历史舞台上被推向后面去了”,时代呼唤新的思想,这种思想“能够组织起追求进步与解放的群众,能够明确指明中国的前途和如何达到这前途的路径”。③事实上,只有马克思主义思想才能担负起这样的历史使命。
这篇文章通过梳理近代中国社会思想的演变脉络,有力地论证了中国人民接受马克思主义、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的历史必然性,发挥了引导民众的巨大功用。此文写于解放战争即将胜利之际,当时不少属于中间势力的人们对于社会主义道路还心存疑虑,这篇文章无疑有助于这些人打消疑虑,认识到只有以马克思主义武装的共产党才能将中国引上一条光明之路,社会主义是中国历史的必然选择,从而坚定地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胡绳于1947年10月写的两篇杂文,也带有以史论政的性质。在《当一个朝代覆灭时》一文中,他由清末史实总结出一条规律:一个专制王朝越到衰微时,就越是巴结、依靠帝国主义主人,以为可以永葆尊荣。历史事实证明,“结与国之欢心”,而不顾人民的死活,也就预示着这个专制王朝无法逃避覆灭的命运。文章的现实针对性是非常鲜明的,垂死挣扎的蒋家王朝不就是腐朽清王朝的历史再版吗?在《中国非袁不可吗》一文中,更是将人们对袁世凯的衣钵传人蒋介石的幻想打得粉碎,中国不是“非蒋不可”,而是“非去蒋不可。”这两篇文章都采用历史类比的方法,简单的历史比附并非一种好的方法,但是我们联系当时的时代背景,以史论政是一种曲折委婉的时评,是一种不得已的选择,对于这些文章在现实中所发挥的巨大的战斗作用,无疑是应该予以肯定的。
①以上引文详见《胡绳全书》第1卷(上),第480—490页。
②费正清:《美国与中国》,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2年,第190页。
我在读大学期间,曾上过邵先生讲授的中国近代史和近代中外关系史等课程。毕业留校后,又在邵先生领导的中国近代史教研室工作多年(主要是跟随教研室副主任荣天琳先生分担中国现代史方面的教学和科研工作)。所以我也可以忝列邵先生的众多学生之一,对邵先生多少有一些了解,觉得应该将我所了解的有关邵先生的一些事情写出来,以抒怀念之情。
我是1950年考入清华大学历史系的七名学生之一。历史系的系主任原是吴晗先生。但此时由于吴先生已担任北京市副市长,公务繁忙,无暇顾及系务,乃由邵循正先生继任系主任。在清华期间,除上过邵先生的课外,我由于曾担任历史系学生会的总干事,与系主任邵先生也时有接触。
1952年,全国高等院校进行院系调整,清华大学、燕京大学的文法院系大都并入新的北京大学。于是原清华、燕大和老北大历史系的绝大多数教师都聚集在新北大历史系,使该系教师阵容十分强大。系主任由翦伯赞先生担任,系副主任是周一良先生。中国古代史、中国近代史、世界古代史、世界近代史四个教研室主任分别由邓广铭、邵循正、齐思和、杨人四位先生担任,当时被戏称为“四大名旦”。亚非史教研室主任由周一良先生兼任,考古教研室主任由苏秉琦先生兼任(苏先生时任中科院考古所研究员)。还有新设立的国际关系史教研室,主任是王铁崖先生。1954年我从北大历史系毕业后,开始就分配在国际关系史教研室任助教。1957年王先生被错划为右派后,国际关系史教研室随之被撤销,此后我才转到中国近代史教研室。国际关系史教研室共有五名教师,其中两名是教授。王铁崖教授原是老北大政治系主任,另一位教授陈芳芝先生则是原燕大政治系主任。一个教研室即拥有两位系主任级的教授。至于中国古代史教研室,除主任邓广铭先生外,还拥有向达(兼任北大图书馆馆长)、张政、余逊等多位知名教授。由此可见历史系教师阵容之强大。
这种情况也带来一些问题,例如在教授评级时就对上述各位大教授(包括邵先生在内),产生了一些不利影响。
大约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在全国高等院校中进行了一次教授评级工作。北大历史系也在翦伯赞先生主持下,召开系主任和教研室主任联席会议进行评议。我当时兼任系秘书,作为工作人员也列席了那次会议。翦老在会上首先发言,大意是他认为在座的各位先生都是在各自专业领域中的知名专家学者,所以都应该评为一级教授。在讨论中,对翦老的发言似乎没有提出不同意见,大多是补充,如认为未参加会议的向达、张政、余逊等先生也应评为一级。记得只有王铁崖先生发言说,他是搞国际法和国际关系的,如果在政法界,他大概可以评为一级,但在历史学界,和在座的各位相比,恐怕只能退居二级了。后来经过全校平衡,历史系只批准了翦伯赞、向达二位先生为一级教授,其余上述诸先生一律被定为二级教授。当时在史学界就有不少人议论说,北大历史系的那些二级教授,如果分散在其他高等院校,大约都可能被评为一级教授;特别是邵循正先生,无论在中国近代史和近代中外关系史领域,还是在蒙元史和满清史等领域,都是国内外知名的权威学者,如在其他院校,一定会评为一级教授。例如在蒙元史学界,与邵先生齐名的韩儒林先生(当时有“南韩北邵”之称)在南京大学不就是一级教授吗!
大家都知道陈寅恪先生与邵循正先生多年来同校共事,关系介乎师友之间。邵循正与其弟邵循恪两位先生于1926年同时考入清华大学政治系本科。1930年毕业后又同时升入本校研究院。按清华当时惯例,在每届研究生毕业时,一般每系可选派其中一名出国留学。邵循正先生为了避免以后可能与其弟发生竞争,乃转系师从历史系主任蒋廷黻先生,攻读中国近代史和近代中外关系史。当时陈寅恪先生已在清华国学院担任导师,后又被中文、历史两系聘为教授。邵先生在清华学习期间,曾经选修过多门陈先生开的课程,学到不少陈先生特长的专业知识和语言文字,深受陈先生器重。1934年,清华曾发生过一件轰动教育界的“朱延丰事件”。大致情况是:清华在决定从当年毕业的研究生中选派出国留学生时,历史系有两名符合条件的研究生,即朱延丰(导师是陈寅恪先生)和邵循正(导师是蒋廷黻先生)。而系主任蒋廷黻只向校方推荐了邵循正一人。朱便先后向校领导和教育部申诉,认为蒋先生有私心,只推荐自己的研究生。一时闹得满城风雨。最后陈寅恪先生主动致信校长梅贻琦,说明当日历史系教授开会,研究该派谁出国时,正是他自己首先表态,“认为只宜派邵循正一人,这一主张得到与会各教授全体赞同,无一异议”。这样,朱才无话可说,一场风波得以平息。由此可见陈先生对邵循正的器重。还应该提到,邵循恪先生也被政治系推选为出国留学生。兄弟二人同时被选派出国,一时传为佳话。
1934年邵先生出国后,与陈先生一样,都是先去巴黎法兰西学院师从著名汉学家伯希和学习蒙古史、古波斯文等,次年即转入德国柏林大学继续学习。只是比陈先生少去一些国家。1936年邵先生回国后即到清华历史系任教。此后,两位先生乃长期同校共事。抗战期间,在西南联大的极端困难时期,二人在工作上、生活上互相帮助。1943年陈先生的名著《唐代政治史述略稿》出版时,陈先生曾对其门生蒋天枢说:“此书之出版系经邵循正用不完整之草稿拼凑成书,交商务出版。原在香港手写清稿则寄沪遗失矣。”想不到此手稿经王兼士先生保存多年,得以于2009年由古籍出版社影印出版。这真是学术界的一件幸事。
邵先生和陈先生有很多相似之处,其中突出的是,二人都不追求什么名校学位,早年著作都很少,论文也不多。但都是博闻强记,学贯古今,会通中外。尤其二人都掌握十余种外文和古民族语言,因而能将国内国外的各种文献资料和中西学者的众多研究成果融会贯通,纠讹辨误,发人之所未发。因此他们都在中青年时,即在国内外学术界享有盛名。
近年来不少书报披露,在20世纪20年代中期,清华成立国学院时,梁启超向当时的校长推荐年仅30岁左右的陈寅恪来院担任导师。当校长得知陈先生既无名校学位,又没有多少论著时,怀疑其能否胜任。梁启超当即对校长说:我可以称得上著作等身,但我的所有著作加起来,也没有陈寅恪几篇论文的价值高。这样,陈先生才得以进入清华大学。陈先生晚年目盲,他依靠惊人的记忆力和深厚的学术功底,在助手的帮助下,继续担任繁重的教学和科研任务,还写了《柳如是传》等若干名著。
邵循正先生一贯惜墨如金,寿命又较陈先生短,所以一生论著比陈先生更少。最主要的就是一本20多万字的《中法越南关系始末》和在他去世后才由张寄谦等先生编辑的《邵循正历史论文集》。前者是邵先生在读研究生时写的硕士论文,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作为清华大学研究生论文丛书之一公开出版后,很快受到国内外相关学者的高度评价。邵先生因此一举成名。当时他还只是一位年仅20多岁毕业不久的研究生。以后多年来,仍有一些出版社把此书作为20世纪学术名著,几次重印再版。近几年还看到此书又新印上市。邵先生在学术功底和记忆力方面也有类似陈先生的表现。抗战时期在西南联大曾流传过“邵循正摸黑讲元史”的故事。说的是有一天晚上,邵先生应邀在联大作题为《元遗山和耶律楚材》的学术讲座。许多知名教授和姚从吾、罗常培、毛子水、吴宓等先生都来听讲。不料开讲不久,电灯突然熄灭。邵先生稍作等待,即脱离讲稿,摸黑继续讲下去。而且仍然旁征博引,仿佛还在看着讲稿讲,且内容无甚遗漏。在快讲完时,电灯复亮,全场掌声雷动。主持讲座的罗常培先生即席赋诗一首,盛赞邵先生的才学。抗战胜利后,邵先生又与陈寅恪先生一起应邀赴英国牛津大学任访问教授,并到比利时布鲁塞尔大学和鲁汶大学讲学。1946年回国后,仍到清华任教。
在思想和学风方面,我感觉邵先生实际上也继承了陈先生倡导的“独立精神、自由思想”的传统。新中国成立后,邵先生承认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地位。但他在讲课或著作中,从不像一些人那样,言必称马、恩、列、斯、毛的“教导”,并把他们的片言只语作为衡量各种历史是非的唯一标准;而往往是用许多确切的历史事实来说明这些革命领袖们某些具体论述的正确或局限。他从不主动去写那些政治批判或政治宣传一类的文章,也很少去看别人写的这类东西。他拿到别人的专著或论文时,首先是翻看文末的注释和参考书目。如果没有引用新的资料,他一般也是不会看的。
邵先生在讲课时慢条斯理,声音很低,而且往往讲半句,吸一口烟,下半句也被吸没了。学生们则习以为常,似乎不需言传,也可意会。邵先生对学生可以说是“有教无类”、“唯才是举”。凡是聪敏好学,功课优异的,不论他们政治表现如何,他都一视同仁地喜爱。比我高一班的一位学长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但由于他知识广博,外文又好,邵先生依旧热情地带他攻读中外交通史,并把自己未发表过的珍贵笔记等资料,借他研读,使他学识大进。在我们班上,他最喜欢的是殷叙彝、张磊、周清澍以及比我们低一班的周良霄等几位。他们都是共青团员或学生干部,同时又都肯钻研业务,成绩优秀,得到邵先生的器重。毕业分配时,他很早就提议要殷叙彝留系任教。但中央编译局得知殷掌握英、德、俄等多种外文,乃指名将他调走,使邵先生遗憾不已。张磊、周良霄等则被留做研究生,分配跟随邵先生攻读中国近代史或蒙元史。周清澍虽被分配到内蒙古大学蒙古史研究所,仍不时求教于邵先生。邵先生也很器重他,经常与他交流学术心得。上述各位学长都已成为各自专业领域中的著名专家学者。
邵先生一生谨言慎行,在公开场合,对一些敏感的政治问题很少议论。但在“文化大革命”中,邵先生被作为“反动学术权威”,受到残酷揪斗、抄家、关入“牛棚”。直到林彪事件发生后,境遇才有所改善,得到“解放”,并被调去参与《元史》标点工作。邓广铭先生对于《元史》断句之难,曾有精彩论述:认为除了像邵先生这样的专家,一般学者都很难胜任。
中国近代史纲要论文一 应当重视中国近代政治史的研究中国近代政治史的研究,在一段时间里,相对而言,显得有些被冷落。20世纪80年代以来,先是中国近代文化史研究的兴起,并成为热点。当时回顾过去中国近代史的研究,着重在革命史、政治史,觉得有拓宽领域的必要,于是文化领域受到人们的关注。但是在“文化热”中,又出现贬政治史的现象,有的研究者认为政治史的研究是浅层次的、表像的,只有文化的研究才进入到历史的深层,才是中心。随后,中国近代社会史也引起学者们的兴趣,对它的研究方兴未艾。但是,也出现与“文化热”中类似的说法,贬抑政治史的研究,甚至有主张用社会史取代历史的。这些说法是否确切,是值得推敲的。我虽是研究中国近代文化史,但并不认为文化是历史的中心。在同白寿彝教授的一次谈话中,曾经谈到什么是历史的中心的问题。白先生认为:历史主要是写政治,政治是历史的脊梁,经济虽是基础,但要受政治的制约,文化更要受政治的制约,文化不能作为历史的中心。话虽不多,却很精辟。美国著名学者塞缪尔·亨廷顿在前几年曾发表《文明的冲突》一文,引起了国际上强烈的反应。这篇文章认为未来国际冲突不是经济的、意识形态的冲突,而是西方文化和儒学文化、_文化的冲突。显然,这是把文化作为社会的中心,是起决定作用的。不论是历史上还是现实社会中,文化无疑有其应有的作用,但它不居于中心地位,不起决定作用。就现实国际社会而言,首要的是经济、政治利益,美国向他国推销其价值观、文化,也是为了实现其经济、政治利益。海湾战争,其根本因素也不是所谓_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冲突。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这篇文章的基础上撰成《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一书,对他在“文章中提出的问题提供一个充分的、深刻的和更详尽论证的解答”。尽管他在书中仍然力图说明根本因素是_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冲突,但也不能不承认“海湾战争是冷战后文明间发生的第一次资源战争”。他说:“最关键的问题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储备,将由依靠西方军事力量保护其安全的沙特政府和酋长国政府控制,还是由有能力并有可能利用石油武器反对西方的独立的反西方_的控制?西方未能推翻_·侯赛因,却获得了某种使海湾国家在安全上依赖西方的胜利。战争之前,伊朗、伊拉克、海湾合作委员会和美国曾为获取对海湾地区的影响展开了竞争。战争之后,波斯湾变成了美国的内湖。”[1]这里认为这场战争的关键是争夺对“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储备”的控制权,“战争之后,波斯湾变成了美国的内湖”,都说到了实质所在。同是_文化的国家,为了石油、战略地位等经济的、政治的利益,彼此之间可以打起仗来,也可以支持、参与美国组织的对伊拉克的战争。这正说明,海湾战争的根本因素不是由于_文化和西方文化两种“文明间”的战争,而是经济、政治利益的冲突。贬抑中国近代政治史研究的一个缘由,是有些研究者认为以往中国近代史写的政治史,是阶级斗争史,有的人甚至指责为“阶级斗争为纲”。_在1888年为《_宣言》英文版所写的序言中指出:“(从原始土地公有制解体以来)全部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是“构成《宣言》核心的基本思想”[2]。列宁也说:“阶级关系——这是一种根本的和主要的东西,没有它,就没有马克思主义[3]。如果坚持马克思主义对历史研究的指导,那就离不开阶级分析和阶级斗争学说。至于将阶级斗争等同于“以阶级斗争为纲”,那是对不同性质问题的混淆。对于中国近代政治史研究的弱化,还因为以往史学界着重于从_战争到解放战争这些重大事件的研究,成果颇多,再做研究起点较高,向前推进难度较大,要下更大的功夫。然而这些大事件也不是没有可以继续研究的,还有不少问题没有完全弄清楚,有些问题也有待深入。即如_,近些年又陆续发现一批有关的资料,还没有很好地加以运用研究;关于他的思想等方面的评论,研究者的见解也颇有分歧;何况迄今尚未有一部学术价值高的、有份量的传记。重大事件自是中国近代政治史的重要内容,但不等于中国近代政治史,不是它的全部内容,中国近代政治史的内容是很丰富的,不应当忽视。中国近代文化史、社会史的研究,扩展了中国近代史的领域,无疑是有意义的。但不宜扬此抑彼,政治、经济、文化乃至军事、外交等都同样需要研究,都有研究的必要和价值。二 注重微观研究,也要重视综合研究近些年来中国近代史的研究趋向细化,具体问题的研究受到重视,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具体的、微观的研究很有必要,这是综合研究的基础,但是过分细化就会流于“碎化”。近代中国一百多年的历史,时间不短,人、事繁多,对全部细节或微小问题逐一加以研究,既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即使研究了,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细化的研究需要斟酌所择取的题目有没有研究价值,而有研究价值的题目也不应只是就事论事,叙事清楚,还要将它置于大背景中来考察,以小见大,说明问题。在具体的微观研究的基础上,要注意开展综合的研究。长期以来,中国近代史分门别类的研究,专题的研究,已经做了不少,有条件做综合的研究。在我们的研究工作中,分科、分专业,文学、史学、哲学等等各自属于不同的学科门类。在历史学中,又有中国古代史、中国近代史、世界史以及各种专门史之分。而研究中国近代史的人,又有专攻某一重大历史事件之别。这种分工过于狭窄,过于专门,不利于历史学科的发展,不利于人才培养,不利于出精品,也难以做综合的研究。中国历史上的人物不少都是通晓经、史、子、文学、佛学等,对他们的研究不能仅限于一个方面,应当是全面的。例如魏源,在中国近代史、思想史学著作中,主要是写他的经世思想,尤注重于《海国图志》及其名言“师夷长技以制夷”。魏源的经世思想,他的具有代表性的名著《海国图志》,无疑要着重论析。然而魏源博学多闻,年轻时究心阳明心学,好读史书,后随父至京师,从胡承珙问汉儒家法,问宋学于姚学shuǎng@①,学《公羊》于刘逢禄,晚年又修禅礼佛。他一生著述甚多,除《海国图志》外,如《曾子章句》、《大学古本》、《庸易通义》、《说文拟雅》、《小学古经》、《两汉经师今古文家法考》、《老子本义》、《孙子集注》、《董子春秋发微》、《诗古微》、《书古微》、《圣武纪》、《元史新编》、《古微堂内外集》等,涉及经、史、子、佛学、诗文,仅经学又及今古文、汉宋学。要对魏源有精深的研究,不能只谈论某些方面,需要综合的研究。这关乎研究者的知识结构问题,应“通识”的要求。一个学科也有上下通、左右通的问题,力求改变过于专门、相互割裂的状态。